柳元洵睁大眼睛,不敢置信,“你敢?我可是天雍的王爷!”
顾莲沼轻笑出声,顶膝将人颠进怀里,指尖轻佻地拨弄那枚红玉耳坠,笑道:“我好怕啊,王爷好大的威风,我真怕你一个不高兴,砍了我的脑袋。”
他侧过头,啄吻着柳元洵的脸,声音含笑,“吓得我只好趁脑袋还在脖子上时,多亲几口。”
越说,他的吻越密,最后堵住柳元洵的唇,伸出舌头将他的抗议全搅碎在了口腔中。柳元洵被吻得气喘吁吁,原本推拒的手也渐渐攀上他的脖颈,生怕自己浑身虚软,从他怀里滑下去。
好不容易等门外传来响动,顾莲沼终于将他松开,拉好他的衣襟,遮住了胸前隐约的水渍。柳元洵气息紊乱,被硌得怎么坐都不舒服,偏偏右腿使不上力,只能强忍着不自在,坐在他腿上替他遮掩。
淩晴倒是没察觉屋里的氛围有什么不对,她将提盒里的菜一一摆上桌,顺嘴问了句:“主子可是身子不适?怎么脸红得这样厉害?”
这一问惊得柳元洵呛住,咳得眼尾泛红,他身躯一颤,顾莲沼原本闲适的坐姿也绷紧了。
“主子,你……”
淩晴正要靠近,顾莲不动声色地拍抚上柳元洵的背脊,转向淩晴,道:“没事,你坐吧,这里有我。”
柳元洵眨着水波荡漾的眼眸,悄悄瞪了顾莲沼一眼,稳住呼吸后,脸却更红了,怕淩晴起疑,连忙将话题岔到了别处,“淩亭呢?好些日子不见他了,吃饭也不来。”
“我哥跟常公公他们一起呢。”淩晴心大,只以为柳元洵是被咳嗽呛红了脸,压根没往别处想,只抬手为柳元洵布菜。
自柳元洵苏醒后,他就像是长在了顾莲沼身上,大部分时间都在顾莲沼怀里,抱着抱着,习惯成自然,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淩晴也看惯了他时刻坐在顾莲沼怀里的姿势。
虽说他力气恢复了大半,可不知道是蛊毒的原因,还是昏睡太久过于虚弱,手指总是时不时脱力,像握笔执筷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有些困难,所以这几日吃饭,一直是顾莲沼在帮忙。
顾莲沼夹菜喂他,筷子刚抬起来,柳元洵就想躲,可当着淩晴的面,他又实在不能像平常那样挑三拣四,只能张口,将绿油油的嫩菜叶吃了下去。
顾莲沼更是拿准了这点,仗着淩晴在,净挑他不爱吃,但对他身体有好处的菜来喂。
以前,他只知道柳元洵胃不好,所以饭量小,可当将人抱在怀里喂饭的时候,他才慢慢察觉,除了胃不好以外,怀里这人实在挑剔得紧。
淡了不吃,咸了不用;太软嫌腻,太硬嫌硌。以前仗着自己吃饭慢,旁人动筷他动筷,旁人停筷他停筷,全靠细嚼慢咽蒙混过关。直到这两日,由顾莲沼亲手上手喂他,那些小把戏才露了馅。
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柳元洵见喂来的都是不爱吃的,便转换思路,开始慢条斯理地嚼,顺手推了推顾莲沼的手,体贴道:“别只顾着我,你也吃。”
顾莲沼每次夹来他不喜欢吃的,他就示意自己还没咽下去,等什么时候夹到自己感兴趣的,他便迅速咽下,微微张口,等待投喂。
一两次的时候,顾莲沼还没觉出什么不对,可当柳元洵第三次来推他的手腕,示意让他自己吃的时候,顾莲沼终于察觉了他的小心思。
“张嘴。”
柳元洵摇了摇头,支吾道:“我吃得慢,还没咽下去,你先吃。”
顾莲沼淡淡重复:“张嘴让我检查一下。”
淩晴还在一旁呢,听见对话,有些好奇地看向顾莲沼,不懂他为什么忽然执着起了这个。
柳元洵已经咽下去了,口中空空如也,一张嘴就要暴露。可这等小孩子做派实在拿不出手,他不想丢人,更不想在淩晴面前丢人,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顾莲沼,眨眼暗示他。
可顾莲沼无动于衷,像全然没接收到他的暗示,他只能故意吞咽了一下,含幽带怨地看着顾莲沼,“但是现在已经咽下去了。”
顾莲沼已经快绷不住笑了,但为了装无辜,他还是一脸平静地接话道:“正好,那再吃一口。”
柳元洵深吸一口气,怀着赴死一样的心情,悲壮张口,又吃了口绿菜。
淩晴一脸纳闷地抬头,又莫名其妙地低头,自始至终都没弄明白他们俩这是在闹哪一出。
顾莲沼倒也点到为止,没逼他吃太多不爱吃的东西,待到一顿饭结束,柳元洵看着顾莲沼一本正经的脸,彻底推翻了“他是故意的”的猜测。
……
又过了十多天,除了身上依旧瘦得惊人外,柳元洵的脸上倒是恢复了几分血色,也能在顾莲沼的搀扶下,在院子里缓缓走几步了。
一开始,柳元洵还能依着顾莲沼的意思,在支架的支撑下锻炼右腿,可走了没两天,他就受不住了。
柳元洵脸色发白,攥着顾莲沼的袖子不放,“腿好疼,我不想走了,我想回去。”
“再坚持几步。”顾莲沼一手揽着他的腰,另一手扶着他的右臂,耐心哄道:“看见前面的凉亭了吗?等你走到那里,我们就歇一会,好不好?”
柳元洵抿着唇不说话,浓密的睫毛垂下,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他松开攥着顾莲沼衣袖的手指,整个人都透着抗拒。
顾莲沼心疼他受苦,却更怕他余生都要困在轮椅上。
他明白,柳元洵不愿锻炼,是因为觉得命不久矣,站不站起来都无所谓。可顾莲沼知道他的日子还长,只是不能说破。他不能等到柳元洵的小腿彻底萎缩,才求着他复健。
但在柳元洵眼里,自己这般逼迫就很自私了,顾莲沼轻叹一声,放轻声音哄道:“阿洵,走到凉亭我就抱你回去,给你削果子吃,好不好?”
柳元洵本就满额虚汗,大腿酸疼难忍,要不是顾莲沼的要求,他一个将死之人,何必在乎右腿会如何?顾莲沼要只是哄着他走倒也罢了,可那声叹息,却像针一样扎在他被宠得敏感的心尖上。
他当然知道顾莲沼是为他好,可他求生的心气已经断了。他很清楚,这具残破的身躯只会越来越糟,不会再好起来了,他不想锻炼,也无所谓自己的腿会恶化成什么样,但顾莲沼在乎,所以他愿意听他的话,忍着不适,一步步往前挪。
可他受不了顾莲沼叹气,更受不了对方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话未出口,眼眶先红了,柳元洵吸了吸鼻子,抬眸瞪着顾莲沼,“你为什么叹气?”
顾莲沼一愣,慌忙用拇指去擦他泛红的眼尾,根本没听清质问,注意力全在他彷佛要哭了的眼眸上,“没事,不想走就不走了,我抱你回去。”
柳元洵偏过头不让他碰,凝着层水雾的眼眸依旧固执地盯着顾莲沼,“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麻烦?”
“怎么会?”顾莲沼瞬间领会了他的意思,他向前半步,绕到柳元洵身前,半蹲下身,仰望着他的眼眸,用足了温柔安抚他,“我怎么会觉得你麻烦呢?我巴不得你多麻烦我两回,最好什么都依赖我,将吃喝拉撒全交给我,当个离了我就不能活的废人。”
他拉过柳元洵的手,贴向自己的面颊,像讨宠的豺狼一样收了獠牙,在微凉的手心里轻轻地蹭,“可是不行啊,阿洵……比起满足我自己的贪念,我更想让你健健康康的,我知道你有多害怕变成废人,我们一起坚持一下,让那一天晚一些到来,好不好?”
柳元洵听着他的话,鼻腔微微一酸,原本只是微红的眼眶瞬间凝出一滴泪,落在了顾莲沼扬起的面容上,缓缓滑落了下去,彷佛哭的人是他。
柳元洵忽然觉得自己方才的委屈十分不讲理,因为理亏,他音调一降再降,轻若微风,“我发脾气的时候……是不是很惹人厌?”
“怎么会呢?”顾莲沼失笑,他缓缓起身,揽上柳元洵的腰,见他柔顺地依偎过来,顺势揽得更紧,轻轻吻了吻他的唇,低声道:“我喜欢你朝我发脾气。”
“骗人。”柳元洵不信,“哪有人喜欢看别人发脾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