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县丞就直接当上了县里的老大,至于他们这些当时在外头上值侥幸逃过一劫的人虽是还在县里干活,却就像是拖油瓶一样被人嫌弃。
方才出去的那一队人领头的那人叫李富文,虽未考取过什么功名,但还是凭借是县丞内侄的关系,成功拿下税吏一职。
若不是如今营生难找,陈德早就想不干了。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这边发起牢骚,出去的李富文那边也不遑多让。
“富文,这么冷的天,我们真的要挨个村下去收秋税啊?”前头赶车的罗二强忍不住打起哆嗦,他这衙役是靠讨好李富文得来的。
家里本身不算富裕,身上的棉衣还是大哥穿不下留给他穿的,已经不是特别暖和。
李富文眉头紧锁,他也不想去啊,那点儿秋税会回来还没有他们家酒楼半年挣得多,只不过他爹一听这事,就拿着鞭子鞭策他。
他娘虽是宠溺他,但被他爹哄两句就把他给忘了,李富文苦啊。
好在秋税也不止他一人带队去收,他只负责一个镇的,估摸着收上两日就成了。
“快走吧,时候不早了,赶紧出发。”李富文催促道。
马车外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同时面露苦色。
罗二强又问,“这秋收都过去两个多月了,他们那些穷鬼还会给交得上来吗?”
“交不上也得交,而且今年不能银子抵税,一定要交粮食。”
罗二强见状,就知道此事李富文也没办法做主,他便歇了心思,转而问起头一个去哪个村子收粮税。
李富文本想从近处先收起,“从刘家村,不……还是青山村开始。”
罗二强眼睛一转,他当李富文狗腿子也有两年时间了,自是知道这李富文为什么选了青山村当头一个村子。
之前为了搭上县令的关系,李富文娶了县令的庶女当正妻,一个县丞的内侄,一个是县令的庶女,倒也称得上门当户对。
奈何县令一死,这门和户就对不上了。
如今这般,不过是耀武扬威,顺带探一探究竟吧。
马车行驶在颠簸的道路上,雨停了,太阳仍旧不见踪影。
马车旁的几人为了歇息片刻,轮流赶着马车,但走了好长一段路几人都累得气喘吁吁起来,总算是瞧见了青山村的村口。
还未靠近,罗二强他们连同马车就先被面前的拒马给拦了下来,“我去,谁啊这么缺德!”
罗二强立马勒停马车,车厢里的李富文猛地往前一栽,差点扑出去,他有些狼狈恼怒地问:“怎么了?”
“不知道哪个缺德鬼在路中央放一排拒马,生怕扎不到人是吧!”罗二强一边大喊一边跳下去。
不远处菜地的村人看到他们叫嚣的模样,警惕万分地看过来,见罗二强朝他们喊。
村人还摆摆手,“你们快走,我们村子里不欢迎生人。”
罗二强被这些个穷鬼避之不及的态度气到了,转身和车上的李富文告状。
李富文脸色极差,也跟着下了马车。
他把铜锣拿在手上敲,示意罗二强大喊:“我们是来收粮税的,都赶紧出来交粮税!”
听到这话,村人议论纷纷起来,“什么交粮税,秋收都过去这么久了,这年还有半个多月就过完了,怎么这个时候交!”
“就是啊,凭什么啊,年景这么差还要我们交粮税。”
夏禾也在其中,前两日是田柱子大喜之日,今日一早沈哥儿在屋子里做了一板豆腐送了他们两块。
他就想来菜地挖几根小葱回去,拌个豆腐吃,没想到就遇到这种事。
夏禾扬声道:“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们就是税吏。”
旁人一听猛地点头,“就是啊,可别是什么阿猫阿狗啊。”
因着天气过于寒冷,衙役的衣裳罗二强他们实在穿不了,穿上自己的棉衣后外头也穿不上衙役的衣裳了。
“我这一身就是证明。”李富文站直腰。
“你这衣裳……”村人凑近两步看了下,“这算什么证明,你以为我们没见过税吏大人穿什么衣裳啊,可不是你这样的。”
李富文脸色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了,他嫌弃税吏那衣裳丑,向来不乐意穿上身,觉得穿了浑身不舒服,多是穿自己的衣裳。
“你莫不是书生假扮的,我劝你还是不要走什么歪门邪道,好好去书院念书吧。”村人看他打扮得与之前的乔秀才一样,好心建议他。
“你、你们……”
他看着聚在一起对他指指点点的泥腿子,一边怒火中烧,一边又是庆幸。
还好当初没有答应娶方初月过门,和这种人生活在一起,想来那哥儿也只是徒有其表罢了。
只不过他还是要来看看那虚荣的哥儿,若是过得不好,他帮上一二也不是不成。
罗二强见状,赶紧怒斥他们,“让你们交个粮税都磨磨唧唧的,信不信我们带人把你们都抓回去。”
见拒马后的村人丝毫不惧,罗二强再添一把火,“你们知道我们李哥头上是谁吗?”
“是谁?”
“是我们县……县令大人!”问你们怕了没有。
罗二强狐假虎威起来,李富文更是扬起下巴,冷哼一声。
“骗子!滚出去!”
村人突然躁动起来,直接从地上抓了一遍土丢过去,“滚,你当我们不知道啊,县令早死透透的!”
“就是啊,想当骗子骗我们交秋税,再不滚,小心我砍死你们!”
马二婶他们一个暴起,冲着李富文他们骂起来。
李富文何时见过这种阵势,被面前大吼大叫、凶神恶煞的村人吓到后退一步。
“快来人!”他直接抓过罗二强,挡在自己身前。
罗二强也吓得够呛,忙喊道,“我说的是真的,之前县令是没了,现在的县令是县丞!”
只不过被激怒的村人已然听不见他的话了,拉开拒马,就像猛虎一样扑过来厮打起来。
罗二强他们一边护着中间的李富文,抱着头嗷嗷叫,“救命啊!”
“我让我姑丈把你们都给杀了!”李富文当场崩溃掉,一群泼妇疯子!
厮打还没完,还有几人跑去村子里喊人。
乔岳他们出来时,现场已然乱成一锅粥。夏禾本就没参与厮打,见了乔岳出来,他闪身出来,把事情快速说清楚。
夏禾觉得这几人说得未必是假的。
只不过就这么把粮税补交上去,他也不乐意。
一开始或许有人真觉得是骗子,不过这会儿估摸着好些人都反应过来了,出手都没再往脸上挠,反而是掐胳膊、肚子、屁股这些地方。
方初月和乔岳对视一眼,他说,“这样啊……”
按照钱杏仁的说法,县令去世该是在秋收前,而后就是县丞把控县衙,到现在两个半月时间,才将县衙掌控下来,想来这能力着实一般。
“那就不急着停下来,反正都开打了。”
乔岳抱着手臂,看着中间那人,“那人瞧着是不是有些眼熟啊?”
方初月眺目看去,迟疑片刻说道,“是李富文。”
“李富文……”乔岳思索片刻,才从记忆里翻出这人来,“哦,是头一回我们去县里的时候,扯到裆的那兄弟啊。”
方初月无语的同时,确实被逗笑了。
“对,就是他。”
乔岳摸着下巴,“他姑丈好像确实是县丞啊,那他说得还真是啊。没想到啊没想到,他还有这种狗屎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