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闪着晶莹的泪光,猩红一片。
乔岳:“嗯,爹,爹他在哪里,小爹你怎么知道,还是谁看到了爹告诉你?”
两父子一个语无伦次,一个着急迫切,语速突突突起来,叫人看了都着急。
“相公,小爹,我们进屋慢慢说吧,先别着急。”方初月抱着乔小圆,蹲下来将草绳拿起来。
“好。”乔岳理智回归,将鱼拿过来,推着夏禾进屋。
俩人还未坐下,田六婶他们赶紧探出头来:“你们出去后,有俩人过来院子外问路顺便讨水喝……”
一个年约五旬的老汉,一个是瞧着二十来岁的样子,田六婶见了还以为这俩人是父子俩。
倒了水后,田六婶再一问,才知道原来那老汉名叫李大狗,年纪与她相仿,甚至比她还小一岁;一个也才二十,叫全小尤。
俩人还真不是父子,是矿山逃出来的矿工。
李大狗原是林庄的佃户,儿子就是挖矿石被滚落的矿石砸没的。昨日逃出来后,他悄悄回了一趟林庄,想要看看自家老婆子和儿媳、孙子在不在。
结果却发现,老婆子早就没了,儿媳也和别人住到一起去,孙子更是没了踪影。
李大狗不敢去找前儿媳,只能来到青山村找他闺女。
当时为了让他闺女嫁出去,不要留在庄子里当一辈子下人,李大狗一家哄了庄头哄了许久才得了这结果。
如今一家子竟只剩下他和小女儿,李大狗说到伤心之处时忍不住留下眼泪。
田六婶细问之后就说,“就是去岁刚嫁给王痦子的那个闺女是吧。”去岁一直老大难的王痦子确实娶了个佃户闺女。
听人说,彩礼钱只要半两,就能将人接回家。
虽说有个佃户的娘有些丢人,可穷困的人家能娶个媳妇就不错了,哪会挑三拣四的。当时就好一些人都蠢蠢欲动起来,结果一问才知道,人家庄子根本不放人。
都是庄子的佃户,一个个放出去成婚了,地里的活谁来干。要不是那会儿李大狗的闺女已经出嫁了,恐怕都要被喊回去了。
这事村里人都知道,夏禾出来后也点头说应该没错。
而后田大嫂他们就带着人去王痦子家。
期间一直不坑爹的全小尤在夏禾出来后,就一直往夏禾那边瞥。
夏禾当然不会觉得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看中他了,所以第一反应以为是自己脸上有脏东西,还擦了擦。
最后见他毫不收敛,才直直看了过去。
偷看被发现,全小尤窘迫地收回视线,没过多久又忍不住看过去。
这下田大嫂忍不住了,一个暴怒,指着他骂:“你说你一个小伙子,那双招子就是长不对地方是吧?”
“不是不是,”全小尤摆摆手,大喊道,“我是、我是见那簪子有些眼熟,才想看仔细些……”
簪子……
田大嫂冷笑一声,要不是怕传出些不该传的话,这人早就在她的棍棒之下了。
李大狗连忙求情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之前我帮了小尤一回,他便一直跟着我,要不是有他帮忙,我恐怕早就撑不下去了,小尤不是那种人……”
“能有什么误会,这种簪子都长一样,你自己说说。”田大嫂却是不信。
“你说这个吗?”夏禾将木簪子取下,举起来,“你在哪里见过?”
田大嫂凑过去一看,豁——
上面的花纹图案瞧着还真不一般,像他们的木簪子,都是他们在地上随意找条棍子,削平整就可以了。
夏禾手里的这簪子尾部却是几株像豆子一样簇拥在一样的花纹,木柄上还有凹凸不平的痕迹,像是细长的禾草。
一看就是精心打磨出来的。
田六婶顿时闭嘴,朝着全小尤尴尬一笑,“抱歉啊,它这……你这……”
实在是方才全小尤太过肆无忌惮了,她才会误会的,谁能想到他真的在看簪子啊。
全小尤摆摆手,“没事没事,本来就是误会一场。”
夏禾手指轻轻摸着簪子,这簪子是乔老二寻了一块好木料特意刻的,上面的图案也是他精心打磨了许久,为了在簪子上雕刻出稻穗,乔老二做废了好几根簪子。
说实话,就算废了不少功夫,这簪子拿出去也卖不出去,因为这雕刻的功夫,着实一般。
稻穗颗粒大得夸张,还圆乎乎的,像一颗颗绿豆挤在一起。
当初收到簪子的时候,夏禾还笑称:“这是独一无二的簪子,我很喜欢。”
夏禾低头看着,又将其递到全小尤跟前。
全小尤仔细扫过后点点头说,“真的很像,连着禾草的模样都一样。”
夏禾双目放着光,又问,“你在哪里见到的,那人长什么样?”
全小尤被吓了一跳。
“在云州,那人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看见过他在刻簪子,与这真的很像。”
一样难看。
全小尤不会记错的。
全小尤的家在安西那边,家里富饶,名下有酒楼食肆,店铺田地更是不少,然而父母死后,俩兄长用几张银票、一个铺子和二十亩地给他打发了。
全小尤争不过他们,族老也没人帮他。他对此自是不服气,但他俩兄长笑了他一通,说店铺给了他,他还不是败个精光。
全小尤索性将铺子和田地租赁出去,自己拿着银票准备大干一场,他带着货物和几个兄弟出门。
跑到半道时,就被劫道了,人连着货物直接被拉进山里。
全小尤以为自己这回死翘翘了,结果当晚山寨就被人攻破。
全小尤没死成,本人又心大,打听了一番就寻过去找到领头的那人道谢。
领头那人是云州通判的手下,府兵头头。
全小尤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找到恩人的家。当时恩人在雕刻簪子,见他好奇还让他看了看。
“所以我才一直看,觉得还挺稀奇的,隔着这么老远,还能瞧见两个极其相似的簪子。”全小尤觉得挺有缘分的。
一个在云州,一个在清水县,实在稀奇得很。
真有这么巧么?还是说……
夏禾紧紧攥着手里的簪子,凹凸不平的稻穗戳得掌心生痛,然而,心中那个微渺的想法一下子长成了参天大树。
是他,他还活着。
听到这里,乔岳心急如焚地说,“那咱还等什么,赶紧再去问问看啊,他不是说他家不在这吗,等会儿跑了怎么办。”
夏禾已经缓了过来,反过来安抚起来,“不着急,他应该这段时间会在村子里。”
主要是这俩人身子骨着实差,他们还真不好逮着人问,人送到王痦子家他们就走了。
不过该问的其实都已经问了。
全小尤对于那人的事知道的还真不多,只知道这人好像跟在云州通判底下干活,年纪三十好几,和他差不多高。
不着急是不可能的。
乔岳沉吟一番,说道:“我现在就去看一下。”他和父亲长得十分相似,若是真见过,肯定能认出他来。
方初月此时开口,“你挑两斤肉去。”
“好。”乔岳走过去捏捏他的掌心,有点愧疚地看着他,爹的消息一下子给他打蒙了。
都没怎么和初月说话呢。
方初月笑着揪揪他的脸,伸出手指他嘴角上一提,“开心些,快去吧。”
乔岳拿着两斤肉出门去。
乔小圆从方初月怀里跳下来,走到夏禾身边,抬起手臂摸了摸他的眼角,“小爹你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