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最小的小哥儿,都在旁边捡着瓦片。
土砖瓦片被一点一点搬走,床架逐渐显露出来,只是上面却空无一人。
“怎么会没有,大青!白哥儿!”
周夫郎跌坐在土堆上,哀痛欲绝道:“我的大青昨日才说没了腿,他用手也能养活妻儿,孝敬我呢。他到底去哪儿了,他不在床上!”
“怎么会转眼就没了,他该在这里……”
周夫郎突然就崩溃了。
屋子这么大,他们不在这,存活的机会更加渺茫了。
乔岳等人面面相觑,周铁柱强撑着:“继续挖!”从床头往门口方向挖。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一定要找到他儿子和儿夫郎!
乔小圆凑过来,“大哥,我听到这边有声音耶……”乔小圆突然开口。
乔岳震惊地看着他,“哪里?”甚至顾不上思索,为什么自己喝了药剂,耳聪目明了不少,却听不出来。乔小圆这个豆丁反而听得仔细。
乔小圆指了一下另一边隆起的山包,“有呼呼的声音。”
乔小圆从不会撒谎。
他说听见了,便是听见了。
第44章 救人与希望
周夫郎全然不顾,瘫倒在地,望着漆黑的夜空落泪,心哀莫大于死,不外如是。
周家兄弟打小关系好,此时周二青与周小青恨不得以头抢地,若是能重来,那日他们绝对不会上山!
“我好像听到了这边有声音!”
周家人悲痛欲绝的时候,乔岳指着另一边说道。
他将话头拦过去,他信任小圆,可不代表别人会信任。若到时摆了乌龙,被怨念的那人也是他。
还在苦苦坚持的周铁柱带着希冀的眼神看他:“果真?”
方初月夏禾对视一眼,他们没听到乔小圆的话,但见乔岳这么说,猜出他有所依仗来,直接就走过去。
听了乔岳这话,他什么话也没问,爬起来跌跌撞撞往那边去。
周二青他们见状,也赶不上再细问了。
继续挖吧!
一众人等又开始分工合作,一拨人负责挖,一拨人负责搬。衣柜侧的土包更陡,也更好扒拉。很快,周小青指着一个地方:“找到了!”
是大哥的鼻子!
周家人闻声赶紧将面前的泥块扒拉走,角落与衣柜夹缝的上半身躯显露出来。
瘦小的哥儿背着断腿的丈夫,后背的丈夫伸出手紧紧护着哥儿的头,自己却被砸破了头,血迹混着泥土,脸色与唇色几近浅淡。
周夫郎手指颤抖,小心翼翼地伸至鼻子下,鼻息微乎其微,“还有,还有!俩人都还有!”
他们只是昏迷过去而已!
几人又合力将剩下的土块搬走,地上铺上之前扒拉出来的衣裳,俩人平躺在上面。
周家人心中迸溅出强烈的、巨大的喜悦,围着俩人看个没完。
周小青倏地哽咽了一下,“哇”一声扑在地上痛哭起来,他好怕!
他真的好怕啊!
周小青哇哇痛哭,在场没人笑他,周二青他们与他一道哭起来。
乔岳高兴得不得了,用力抱了下身侧的夏禾,又越过方父他们,跑去将方初月抱起来,转了好几圈:“太好啦!”
若是平时,方初月特定凶巴巴瞪着乔岳,要他立刻放下才好。可历时大半个时辰,他们总算把人挖出来,而且人还活着!
方初月难得附和起来:“再转两圈!”
乔岳已经准备放下了:“……”无奈又转了两圈。
“到我,到我!”乔小圆见乔岳把方初月放下后,在旁边伸出手臂喊。
“行!”今日这事多得了小圆,乔岳自然不吝啬,抱着人就开始这飞一下那飞一下。
孩童的笑声穿破寂寥的黑夜,仿佛是绝望峭壁中生出一朵弱小的、娇嫩的花朵,那么无畏,带着蓬勃的希望与光明。
转了几圈,乔小圆在风中问:“大哥,这样不会憋得难受哦?”好多人围着哦,要是他的话肯定憋得慌!
“对对对,圆哥儿说得对,大家散开!”
周夫郎赶紧将人赶走,只剩下他一人待在附近。
白哥儿呼吸还是比较有力和平稳的,只是不知为何昏迷不醒。周大青前不久才刚没了一条腿,如今又砸到了头……
但人活着,总归还是有希望的。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家里头没人守着,”夏禾说,“再迟一些恐怕就有人回过神来跑去挖了。”
周夫郎俨然一副以乔家人唯首是瞻的样子:“对对对,你们快回去,我让老二老三过去帮你们,你们……”
“不用。”
夏禾和方父方母他们摆手拒绝,周家如今一团糟,周大青之后怎么样都很难说,他们哪能这个时候把人要走。
一群人风风火火离开,周夫郎擦着眼泪,独留一声“多谢”飘在空中,久久未散。
乔岳走到方父身边:“岳父,你胳膊没事吧?”
方父举起胳膊,其实被砸的不是胳膊,是肩膀,“不碍事,估计只是青紫了,我脑子转得快,与你岳母跑得快。要不是后面在门口被扳了下,我这肩膀还砸不到。”
大抵是上回乔岳当了一回捧哏,如今方父在他面前话是真多。
方母撇撇嘴,就他那样还脑子转得快呢。
方初月见她娘这样,就知道这俩人有事。方母也没瞒着,凑到方初月耳边嘀咕起来,“都跑出来了,你爹才发现原来是地动!”
夜里夫妻俩人突然吵起来,各自生着闷气睡觉,谁也睡不好。地动来的时候,俩人才刚刚睡着,一动便惊醒了。
方父以为房子还塌了,边往孩子那屋跑边骂上回给他们翻新的泥瓦匠。
他这肩膀就是找方初阳时被砸的。
刚一跑出来,地面晃得压根站不稳,连滚带爬得跑到院子里。
方父才后知后觉。
走到方家后,乔岳将火把留了两把给方父他们,一手抱着昏昏欲睡的乔小圆,一手举着火把走在前头,夏禾和方初月彼此搀扶着走在后边。
路上遇到一些还在救人的人家,乔岳和夏禾赶忙跑去帮忙。方初月尚未改善体质,到了半夜困得眼皮都耷拉下来了。
乔岳父子是走到哪救到哪,他和乔小圆是走到哪睡到哪,绝望与希望交织成一首沉重的夜曲,飘荡在方初月的梦里。
天蒙蒙亮时,才刚刚看见倒塌严重的院子,“谁在哪?”乔岳凝神细看,他那房子还真有人悄悄在扒拉。
乔岳立马跑过去,那人同样也瞧见了他,还蒙着面,一溜烟就从缺口的围墙往村外跑了。
方初月打着哈欠:“瞧见是谁了吗?”
“没有,身影有些瘦弱,蒙着脸,实在看不清。”乔岳索性将棉被翻出来,衣柜里的衣裳和棉被抖一抖便能用。
坏掉的衣柜直接拆除几块木板铺地上,“小爹,你也睡会儿。”
夏禾早就困了,“我睡的那屋子床底下有个暗格,挖出来后你收着。”
“好。”乔岳点头。
“其他东西不着急,不要熬坏身体,拿了银子你就睡一觉。”夏禾叮嘱过后,再也撑不住,被子一盖就睡着了。
因着害怕还会有地动,他们只在睡在院子中。乔岳望着熟睡的两大一小,心里急迫想要再抽到两支药剂。
他先跑去夏禾说的那个地方,撬出了三十两,里面还有户籍册子、分家文书、一根银簪、几把梳子,甚至还有几张字画,是他刚开蒙时写过的大字。
上面的大字歪歪扭扭,跟拳头一样大,纸张早已泛黄发皱,仿佛一用力就要碎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