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两个月前他认错人,他俩之间真没什么交集。虽是同村,但一个村头,一个村尾,且性别不一样,打小就处不到一块儿去。最近莫名多了交集后,他就发现自己对于乔岳的印象过于刻板了。
这人要说懒吧,他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的,手指甲也不像别的男人一样脏兮兮的。但要说不懒的吧,平日在村里鲜少见他下地干活,有一回他洗衣裳时正好见他路过去挑水,衣裳洗完了两桶水还没挑到家。
乔岳见后头的哥儿没声了,纠结良久,方才说:“蜂蜜……你想不想要?”
“蜂蜜!想!”方初月从马扎上蹭一下站起来,客人皆看着他,他也没不好意思,朝他们笑了下,低声道:“你有蜂蜜吗?真的假的?有多少,一斤有吗?”
蜂蜜可是个好东西,听大夫说不仅延年益寿,还滋阴养颜。
这种天生天养、还具备一定危险性的东西,村人就算难得见到蜂窝,也少有敢去招惹的。听村里的老人说,以前他们村倒是出过养蜂人,后头因为孙辈不喜养蜂渐渐就没落了。
由于僧多粥少,县里的价格着实不便宜,一两蜂蜜就要五十文。
他得了李家的谢礼,如今倒是舍得买。可他又住村里,根本买不到!
乔岳吞吞吐吐道:“没有一斤……”但还有半斤,就当是谢礼吧。
方初月着急问,“没有一斤,那有多少,半斤也可以,卖给我。就跟县里的价一样,怎么样?”
好不容易寻到有蜂蜜,贵就贵些,怎么样他都得出手啊。
乔岳咽下未出口的话,行吧,不用送就拉倒。
反正也是卖,卖给谁不是卖。
市价卖出去乔岳肯定有赚,但是……
他见方初月兴致勃勃的样子,忍不住问:“你要蜂蜜干什么?”
方初月一脸明知故问的表情看他,“当然是自己喝啊,听大夫说每天喝点蜂蜜水,美白又养颜呢。”
他本就天生丽质,要再每日喝点蜂蜜水,男人还不手到擒来。待嫁去了大户人家,还愁没有蜂蜜吃?
不知怎地,乔岳做生意的心思突然淡了,甚至后悔提起蜂蜜这事了,他淡淡的“哦”了一声。
“这样啊……”
方初月突然怀疑:“你这是什么表情,你的蜂蜜不会诓我的吧?”
“对啊,我都没说我有蜂蜜,只是我想问问你想不想要而已,你真是想多了。”
方初月一拳过去:“你个混蛋敢耍我!”
乔岳勺子一扔,立马跳开,“不兴动手动脚的啊。”
见到方家父母快到了,他飞快说了一句,“你爹娘回来了,我先走了。”
“回见回见~”
方初月看着乔岳得意远去的身影,气得牙痒痒,捏着拳头大喊:“见你个头啊,混蛋!”
“月哥儿,有人来摊子找事了?”
方父方母闻声以为有什么事情,急急忙忙走过来。
方初月摇摇头,“没事,爹,娘的身体怎样,大夫怎么说?”
“挺好的。”
方母说完,方父也点头赞同。
只不过俩人眉头紧得能夹死蚊子,愁容满面得让人看不出来挺好在哪里。
方初月知道父母的心思。
他们兄弟妹三人,俩哥儿一姑娘,唯独少个男孩,旁人皆欺他们、嫌他们。
方父方母一直想再生一个,大概是年龄上来了,一直怀不上。他们也想去看大夫,只是苦于家里没什么银钱便歇了心思。
得了李家的银子,这些时日俩人又起了心思,纠结许久,今日俩人才终于下定决心去诊脉。
方初月肯定是不愿意自己的娘这么大年纪了还生,只是这事他这个做儿子的,拿不了爹娘的主意。
他要是敢多说一句不乐意的话,估摸着不止其他人,他爹娘就能跳起来骂他不孝。
如今看他们的样子,怕是没能从大夫那得到甚好消息。
方初月却觉得是个好消息,他抬头看了下天色,心情有些轻快。
“天色也不早了,爹娘我们收拾东西回去吧。”
“好。”
第6章 早出晚归啊
青山村五里外,是县里林地主家的山头和庄子,庄子外是一片一片绿油油的油菜花苗苗,尚未绿色花蕾。
乔岳估算了一下时间,陡然发现已经快到蜜蜂进行春繁的时候。
蜜蜂多不多、蜂蜜好不好,都得看每年初始的春季繁育,在这期间新旧蜜蜂自然交替,繁殖壮大,为接下来的大蜜流期做好准备。
乔岳养了一箱蜜蜂在山上,养蜂看似简单,实则个中窍门也是不小。
原先从父亲那接手时是两箱蜂,如今只剩一箱。
乔岳十五岁那年,乔老二见乔老汉始终对儿子的婚事顾左右而言他,乔老二方觉若是兴盛一直没有中秀才,他儿便会一直不能娶妻。
他才想起爷爷幼时手把手教他的养蜂窍门,想着不行就自己出银子。
只是乔老汉打小对养蜂极其厌恶,见自己父亲悄悄教儿子,把年幼的乔老二好一顿训斥。
乔老二便只能自己偷摸在外养起蜜蜂来,头年折腾了许久,几乎也没挣多少银子,第三年开春终于挣了四两银子,结果兵役来了。
乔老二匆忙之中只好将山里的蜂箱位置告诉他。
刚接手的时候正好到了秋季的大蜜流期,乔岳美美收了十斤多的蜂蜜,得了四两。
按照父亲平时有意无意的教导,乔岳对于养蜂也算是颇有成算,彼时拿到手四两,乔岳当即觉得自己以后就能两手一摊,坐着数银子。
然而去岁春繁期间,因为对蜂群疏于管理导致蜂群的蜜蜂数量锐减,直接就给养死了半数蜜蜂。
好在经过一整年的摸索,乔岳总算是把剩下的蜜蜂给养了下来。
现在只要一想到接下来他都得频繁出入山里,就开始头痛不已,可要再像去年那样,三五天不进山一次,怕是这一箱蜂都要保不住了。
对于父亲留给他的蜂群和蜂箱,乔岳多少还是想留住的。
若是留不住,想必父亲……也不会怪他。
傍晚时分,村头前的菜地里又多了几人掰菜拔萝卜,三两下功夫地埂边就摞了一堆。
约莫拔够两天的份后,妇人拾到粪箕里,直起腰,准备将撮箕挑去溪边清洗,从村头放眼望去,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从林家庄子那个方向缓缓走来。
妇人马二婶不由得眼前一亮,扭头和旁边地里的夫郎说:“哎哟,你们快看,是不是乔秀才回来了?”
“……我看看,是瞧着有些像。”
周夫郎扫了两眼,而后揶揄道,“你个老货,莫不是还想把你家哥儿说给人乔秀才吧,人中了秀才可瞧不上咱们。”
“我都找人打听过了,周氏那婆娘没说他儿子一定要娶县里的姑娘啊,咋就瞧不上我哥儿了!我家哥儿颜色好,和方哥儿比也是不差,方哥儿家这么穷都能飞上枝头了,虽然到后面人家也不要他……”
说到后面,马二婶仿佛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捂着嘴笑起来。
周夫郎干巴巴笑,“是嘛。”
他与周氏是同族,他回娘家时好像听说乔秀才还打算继续往下考呢。
就这两句话时间,远处那人就走到了跟前,还笑呵呵打招呼:“几个婶子阿叔,好巧啊!”
待看清楚来人是谁后,马二婶原本兴奋激动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是岳小子啊?”
乔岳也跟着垮起脸来,“婶子,怎么了,难道你……在背后蛐蛐我了?”
马二婶:“……没,没啊?”
乔岳一脸不相信地看着她:“那为什么见着我这么不高兴?真不是蛐蛐我啊?”
周夫郎:“……”可能因为她想见的是秀才乔兴盛,而不是一个游手好闲嘴巴还特别厉害的懒人吧。
“高兴,怎么不高兴,”马二婶讪笑,而后眼睛一转,好奇道,“岳小子今年也十九了吧,怎么还未说亲啊?莫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