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昀中会元后,一时名声大噪,去如此扎眼的地方,必定会引人注意。
卫长昀看着姜宁,“我没想到,他会让你一起去。”
若是他自己去,那就会少受一些制擘,可姜宁一起,分明是知道如何能牵制他。
只是卫长昀不太明白,如此心切,太子那边就毫无作为吗?
对这些事是视而不见,还是暗中观察。
“你我本就是一起的,难道你一个人去了,真出了什么事,我在家里还能安然无恙吗?”
姜宁瞥他,笑了下,“一起去,我们俩还能互相照应。”
他顿了顿,把桌上的点心塞到他嘴里,“大不了,我们就装傻,反正京城里的局势我们本来也不知道。”
当今天子因病静养,太子突然插手会试,大皇子心有芥蒂。
这些事,他们可从来没打听过。
顶多就是从旁听了几句,仅此而已。
卫长昀失笑,嘴里咬着点心,说不清楚话,只含糊道:“姜老板说得有理。”
姜老板但笑不语,琢磨等会儿怎么应付大皇子。
装聪明很难,装傻也不见得简单。
怎么才能装得像,让人相信也需要费些脑子。
更何况如今卫长昀在会试里夺魁,殿试大概率一甲,这样的情形下,要卫长昀装作半点不懂朝堂的模样,就是明着打大皇子的脸了。
不站队、不攀附,不代表他们要一上来就得罪人。
尤其得罪的还是这位。
姜宁看向外面院子里忙活的阿阮,“这件事,不告诉沈大哥、谢姐姐他们了。”
牵扯到皇家,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卫长昀嗯了声,瞥向桌上那些还未收起的书。
姜宁起身,走到他旁边,“不管如何,至少没有辜负自己,不是吗?”
不为了那些积压在他身上的期望,单单只说自己,也是完成了一桩事。
卫长昀握住他的手,点了点头。
“无事,只是在想,那些书——”
他顿了顿,“正好可以留给小小和小宝。”
姜宁抽出被他握住的手,摇头叹气,“你太残忍了。”
小小年纪,就要承受这样的事。
-
戌时前,姜宁和卫长昀让阿阮先回去,嘱咐他今天的事先别让谢蕴知道,免得她担心。
阿阮是个机灵的人,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走前,还问他们明天多久过来。
明天就是殿试放榜,一甲三名,都会经传胪入宫,行钦点之礼,而后打马游街,绕城一圈后,在翰林院前停下。
所到之处,都有皇城士兵护卫,让出街道。
那些上门道贺的,自然是涌入考生住处,送礼送拜帖,生怕晚一步就落人之后。
姜宁考虑了半晌,决定让阿阮早点来。
放榜可是天微微亮就发了,多少人天不亮就去等着。
他不盲目自信,但还是要早做准备。
离戌时还有一柱香,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白日里那名小厮敲开门。
“卫郎君、姜公子,请吧。”
姜宁和卫长昀对视一眼,走出门,上了锁后,便上了马车。
马车从外面完全看不出什么,再朴素不过,就像是寻常人家出门似的。
小厮敲了敲门板,便道:“二位坐好了,这就启程。”
坐在马车里,姜宁反而平静了许多。
这种情况显然担心也没什么用了,还不如想想如何见招拆招。
就当是提前适应。
“你说,上次寄回去的家书,要是他们回信,应当这几天也要到了吧。”姜宁瞥眼关着的门,“希望秋哥儿能答应来这边的事。”
“父母在,不远游。”
卫长昀道:“也许他们有自己的想法,不答应你也别放心上。”
“我知道。”姜宁点头,明白卫长昀说的意思。
他的确是想着有钱大家一起赚,尤其这几个朋友。
可人与人不同,他们一家是一条心,所以从村里搬到镇上,或者搬到京城,都是一样的。
只要一家人能在一起就好。
但也要允许旁人不愿意远行,就想待在家乡,过自己的小日子。
“不过娘他们来的话,我不在家时,也有个人能陪你,我放心些。”卫长昀道。
不是不放心姜宁照顾不了自己,而是如今情况特殊。
现在月份还小,行动自然方便。
可再过一两月,定是会有需要人照顾的时候。
哪怕他见过许多能在有身子时,下地干活的人,他也知道姜宁能那样做,但他不想。
如若朱红他们不来,或者来了忙不过来,他会说服姜宁,先请一个手脚麻利、品行端正的人来家里干活。
并非是不相信姜宁能照顾好自己,而是他怕有个万一。
只是万一、可能,他也不想看到。
姜宁原本想说他能照顾好自己,可一看卫长昀表情,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好啊,不说别的,你不在家的时候,也有人陪我说话。”姜宁笑着道:“这么一说,我都想阿娘他们了。”
离家这么长的时间,三个多月,有够久的。
再怎么快,也要等到下个月才能见到,可不小半年么。
他俩在马车里说话,全是一些家常。
不怕人听了去,更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马车外的小厮,神色露出几分疑惑。
怎么回事?
就算不聊别的,也该紧张吧。
再退一步,聊这些家常,一时糊弄他们也可以,但怎么可以说这么久。
小厮看了一眼天,心道:这真的是能考状元的人吗?
他在金陵多年,第一次碰到这样的。
马车兜兜绕绕了好一圈,才终于在太白楼从不对外开放的后院里停下。
小厮跳下马车 ,叩了叩门。
“二位公子,请下车。”
卫长昀答应了一声,待马车的门打开,便下了马车,随后伸手去接姜宁。
姜宁被他扶着下来,小心地护了一下肚子。
看到他们的动作,小厮微怔,视线不由往姜宁腰腹看去。
肚子里有孩子,若是——
姜宁目光一凛,扫过去。
“可以前面带路了吗?”
闻言小厮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抱、抱歉,两位这边请。”
姜宁淡淡地答应,正欲往前走,手却被卫长昀拉住。
他诧异看过去,见他表情,便摇摇头。
“没事。”姜宁低声对他说。
卫长昀嗯了声,往前走时眼神暗了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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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白楼的天下第一楼头衔并非浪得虚名,秦淮河畔,临水而立的三层楼,一入夜便灯火通明,倒映在河面,丝竹管弦之声不断,内里更是极其奢华。
外楼三层依水而建,回廊曲折。
内楼依旧环水而立,却安静许多,只有两层楼,每一间雅室都有专门的人当值,不经旁人之手。
再往里,便是单独的院子,每个院子都有一条小径隔开。
这处地方,说是太白楼,却与外楼离了一个不小的池子,引活水为池,莲叶葱绿。
这样一来,连外楼的声音都听不真切。
姜宁和卫长昀跟着小厮,一路穿过花园,又绕过石桥,终于到了地方。
院门口有人看守,看到小厮来了,先是点头,而后例行询问,向他要腰牌。
小厮出示腰牌,这才得以放行。
“你可搜仔细了,没有携带利器?”
“仔细着,一进来就检查过了。”
小厮说完,回头看了一眼姜宁和卫长昀,明显态度放低了许多,“我家主人就在里面,两位进去就是,我在院子里候着,待你们出来,我会送你们回住处。”
卫长昀下意识地挡了一下他视线,“多谢。”
小厮想起刚才的唐突,不由心里捏了一把汗,“二位宽宏,刚才多有得罪,请见谅。”
一旁姜宁听见,笑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