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仵作并未回答,而是取来熟饭团,塞到李二郎口中。
“手脚有外伤,是摔倒所致。”
“指甲看上去并不健康,应该是常年服药。”
“身上有香烛的味道,不清楚生前是否去过寺庙、祠堂之类的地方。”
“衣物都是新的,看不出生前还去过何地。”
……
几乎一个下午,卫长昀都待在验尸房里,直到有衙差叩响门,说是周边一个镇的里正有事要报,这才交代一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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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姜宁才把幼安哄睡着,便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抬头看去,不一会儿卫长昀推门而入。
姜宁听着外面的打更声,起身走到外间,刚靠近,便被卫长昀身上拦住。
不由一愣,“怎么了?”
卫长昀解下外面的衣服,随手丢里筐里,又朝里看去,“下午在验尸房待了很久,我先换身衣服,再去洗个澡。”
闻言姜宁这才仔细嗅了嗅,果然闻到了一些很淡的气味。
“我给你拿衣服。”
卫长昀嗯了声,往旁边隔出来的浴房去。
回来时,陆拙和方叔看到他回来,就问过要不要热饭,还有备好热水。
他前脚进了浴房,后脚陆拙就把热水拎了过来。
卫长昀把水拎到房里,让他不用热饭,他在县衙那边简单吃了。
“你们忙自己的去,不用管他,要是一会儿饿了,我去弄点就行。”姜宁看了眼还在门口踌躇的陆拙,给他递了个眼色。
等他走了,才拿着衣服进浴房。
卫长昀解了的衣服挂在屏风上,隔着屏风能看到模糊的影子。
姜宁绕过屏风,放好衣服后,挽起袖子问:“要帮忙吗?”
不等他回答,已经拿了帕子在手里。
“李二郎的死,的确另有隐情。”卫长昀闭上眼,“根据目前的验尸结果,极有可能是长期服用药物所致。”
“药有问题?”姜宁手上动作顿了下。
卫长昀摇头,“不是,大夫已经查过,药量并无问题,但邓先生验尸时,死因的确与服药有关,我想……”
“是不是出事当天,他吃过其他东西,药性相克,导致中毒。”
姜宁接着给他擦背,“那会不会是闻到了什么呢?”
卫长昀一怔,“香料?”
姜宁嗯了声,“但我不确定能不能行,可以问一下大夫,他们应该更了解。”
卫长昀偏过头,和姜宁的眼神对上,唇角弯了弯。
“我一会——”
“县衙就在前面,你去吩咐时,我正好给你弄点吃的。”
姜宁放下帕子,看他要说话,立即阻止,“别拿搪塞陆拙那套搪塞我,你要是真吃过,我半个月不出门。”
卫长昀:“……”
“吃了几块点心。”
姜宁没好气地瞪他,站起来,“你自己洗。”
卫长昀抬手,湿漉漉的手指握住他手腕。
亲昵又亲密的动作,在二人之间再常见不过了。
“再忙也不能亏待自己的胃。”姜宁用另一只手摸摸他后颈,“赶紧收拾完,安排好事情,去小厨房等我。”
卫长昀知道他未生气,放下心来,“遵命。”
姜宁一听,收回手时,在他后颈掐了一把,斜睨他一眼,“别在我面前卖乖。”
拿起一旁的帕子,擦干手腕上的水,往门外走。
卫长昀看着他在余光里离开,而后垂眼看向水面晃动的水纹,笑着摇了摇头。
事情是多,但一件一件去解决就好。
一炷香后。
姜宁坐在小厨房的方桌旁,手托着脸,歪头问:“那个王道士,可有去查了?”
怎么看,都是那人的嫌疑最大。
但王道士一个无子嗣的人,就算人家孩子全没了,也不会过继到他头上。
所以,李家族人里一定还有内应。
卫长昀用筷子卷起面,“已经暗中派人去查,目前看不出什么异常,就是个普通道观,因为收留了不少孤儿,加上从前帮李员外夫妇救回李二郎,在城内百姓心里,颇有名望,去的人不少。”
姜宁啧啧两声,“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看和王道士脱不了干系。”
卫长昀咬一口鸡蛋,“办案还要讲证据。”
“所以得你们查,相信一定能查到。”姜宁两眼期待地看他,“一日不行就两日,一月不行就两月,总之,会破案的。”
卫长昀直直地看姜宁,神色逐渐被姜宁感染,“嗯,迟早会破案的。”
姜宁向来乐观,哪怕真的遇到事,也要努力让自己往好的方向想。
那老话都说,想什么来什么。
“不只要查道观,还要查李家的宗亲,里面有适龄能过继的人尤其要查。”
卫长昀吃饱喝足,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道:“往他们身上查,线索一定会少,况且……”
“我们从李家把李二郎带走,他们自会自乱阵脚。”
多年前的事情,眼看即将成功,却临门一脚被阻碍,急的人可不只是他们。
“有道理,看到官府在追查,他们肯定会慌,还会急,一旦心态发生改变,在掌握中的事情脱离掌控,哪里还能保持冷静。”
姜宁往前倾身,好奇道:“那间道观收养孤儿,会不会也另有目的?”
卫长昀眉头一压,“你的意思是——”
“如果是,那他死罪难逃。”
姜宁担心起来,“最好不是,不然多可怜。”
不管是奴役还是别的,那些孩子是最无辜的人。
“你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想着去一个人去道观探听虚实。”卫长昀忽地提醒了句,“如果我们猜测的都是真的,对方城府颇深,去了是自投罗网。”
姜宁难得没反驳,视线瞥向其他地方。
卫长昀擦干手,回到桌旁拎起他后领,然后把人半扶半抱起来,“想都别想。”
姜宁努嘴,“我又不会打草惊蛇。”
肯定不是现在去啊,要等到卫长昀他们掌握证据,决定对方露出马脚抓捕时,他再作为催化剂,逼一逼那些人。
卫长昀自是明白姜宁的主意,但他主意太大,不得不提醒。
对方敢铤而走险,就不会在乎手里多一条人命,逼急了一样会对姜宁下手。
“好了,我又不会不跟你商量就行动,我哪次不跟你说。”姜宁拍拍他手,“回房睡觉。”
卫长昀握紧他手腕,嗯了声,拉着往房间走。
回房路上,姜宁顺道白日里跟卫小宝说的上学的事跟他讲了。
卫长昀听后,只说他做主就好。
这些事,姜宁的眼光和打算,出不了差错。
“好了好了,松手,我不会自己冒险,可惜命得很。”姜宁侧过身,拍拍卫长昀的胳膊。
“不嫌热呐。”
卫长昀一双眼睛直直看他,“办案时,我会小心的。”
姜宁怔住,垂下眼,“知道就好。”
嫌犯这么凶狠,他自然会担心卫长昀。
得他这一句保证,心里便踏实不少。
第278章
县令,县令。
顾名思义便是一县之长。
既为长,就要承担起更多的责任和义务。
查案要紧,但其他的事情也不宜耽误,尤其是到了农忙的时节,不只是要与城中商户理清各种关系、文书,还要与各村镇的里正盘点田间地头的事务。
其中最为要紧的,还有五月到七月的雨季,加固河道、堤坝都迫在眉睫。
连着好几天,卫长昀早出晚归,比在大理寺时还忙。
平日不怎么过问他们事情的朱红,都忍不住问了几句,县府里有这么多事要忙啊。
姜宁听了,忍不住笑。
趁着雨季里难得的晴天,把被子抱到院子里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