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杯子,瞥眼目瞪口呆地顾苗和沈明尧,低咳了声,视线飘开。
他都说了,是“随手”写着玩的。
那当然就是……得玩玩。
“天,宁哥儿,你可真是做大事的人。”顾苗发出感慨,重新拿起筷子,“我都不敢想,到时候王家食肆的场面会多难看。”
姜宁抿抿唇,伸筷子夹了菜,“多难看不知道,但肯定臭。”
过了最开始的震惊劲儿,顾苗一双眼睛滴溜转着,“那一会儿,要不要假装超不经意地去看看?”
“超经意也行。”姜宁咬下排骨,发现还挺好吃,又夹了一块,“看热闹,人之性也。”
顾苗赞同地点头,谁不爱看热闹啊?
不过远一点看,免得被误伤。
他俩聊得起劲,旁边的卫长昀和沈明尧也打开了话题,从科举聊到了近日的买卖人口案。
镇上消息比村里灵通许多,在他们知道前,镇上就先听到风声了。
“县府抓了快十个人,都是附近村子里的,离县里远,又都靠山,藏起来容易,要不是下坝村那人招了,县府怕也不能这么快抓到。”
沈明尧叹了声,“如今世道,虽不是太平盛世,可朝廷还在,各地流寇、山匪也并不嚣张,怎就做出拐人买卖的事。”
卫长昀问道:“县府那边,何时审问?”
沈明尧摇头,“这群人一进去就招了,全都签字画押,现在县府的公文正派完各地,寻回那些被卖的人。”
“只望被拐卖的无辜之人,都能早日寻回。”卫长昀垂了垂眼,不欲再说此事。
移开视线时,恰好看见姜宁吭哧吭哧埋头吃饭,神色软了几分。
四个人吃过午饭,这才拿出账本,对起了这个月的账。
六月酸汤鱼虽然不如上个月单日卖得好,但整月算下来,因为多出了一旬,收入比上个月多。
一共是卖了七百多斤鱼,收入是一百一十四两,给到姜宁他们的分成是六两八百四十文。
算清楚后,顾苗连带着把过两天要去取的五十斤酸汤的钱,一并给了姜宁。
加起来是九两三百四十文。
“对了,正好有一事要跟你说。”姜宁把八两碎银放到钱袋里,递给卫长昀收着。
剩下的特地换成了铜板,用布袋装好了,压在背篓最下面。
顾苗把账本给沈明尧,“怎么了?是又有什么好吃的?”
姜宁:“……”
好吃的是有,但现在要说的不是这个。
顾苗嘿嘿笑了下,“你说吧。”
“是酸汤的事。”姜宁想起之前的打算,如实道:“酸汤的原材村里已经被我们摘了不少,但这果子只有夏秋两季有,一旦入冬,就收不到了。”
“能多做些吗?酸汤能存放不少时日。”顾苗一下明白他的意思,“你要是没那么大的缸,易安楼里有的事,只是……”
搬来搬去不易,成本要增加不说,万一路上遇到劫匪,或者磕坏,就白瞎了上百斤的酸汤。
旁边沈明尧怕他没说清,姜宁误会了,补充道:“苗儿的意思是,我们之前和秦叔商量过,到冬天可以多卖一些,上小炉一边煮一边吃。”
“冬天寒气重,想来这么卖是可行的。”
姜宁闻言,有些惊讶地“啊”了声,随后笑起来。
他转头与卫长昀对视了眼,才道:“我和长昀来,就是想到这一点。”
卫长昀接过话,继续道:“我们带了一些果子来,你们可以去附近的村里收,寻村里去摘,还是自己招人去摘都行,半个月去一趟,到时我们再来,直接在后院里做。”
“只是你们成本难免要增加,原来一斤是五十文,现在价格你们看——”
“不不不,你这五十文说起来都便宜了。”
顾苗和沈明尧打断他的话。
“这两月我们核对了账,就拿上个月说,楼里挣了一百多两,算上成本、伙计的工钱,其实余下不少,你却只拿了六两多。”
顾苗想了下,“虽说书契定下了,可要是我们都同意,改了也不是不成。”
姜宁没想到顾苗会这么说,怔了怔。
商人逐利,哪怕有人情在,可谁也不会主动给人送钱。
“苗哥儿,你是个实在人,我也不瞒你,我和长昀商量好了,书契一年作废,到时楼里的分成也不必给我。”姜宁拿着杯子,见对面坐着的两人震惊。
“那酸汤的价格还是不变,五十文一斤,分成利钱也不变,一百取六。”
顾苗为难地看他,又和沈明尧对视,“那你这不是亏了吗?”
“哪亏了?你当时愿意信我,可帮了我大忙。”姜宁给卫长昀递了个眼神,示意他说话。
卫长昀:“……”
他拿起茶杯,敬对面两人,“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长昀记下了。”
顾苗和沈明尧慌忙拿起杯子,回敬他们。
-
到了晌午,姜宁和卫长昀去街上买了东西,打算回村。
从西街往东街走时,他俩特地去小吃摊旁收拾了下,确定锁还在,又擦了擦台面。
旁边有人经过,问他们明天来不来摆摊,还说有没有什么新的小吃。
姜宁笑着说要是有了,一定挂个大招牌告诉大家。
姜宁和卫长昀把摊位收拾好,东西重新归置了下,这才往东街走。
过了正午,天没那么热,街上的人多了起来。
卫长昀瞧见前面围了一群人,像是在看热闹,想起姜宁那个秘方,“那方子上,你写了什么?”
姜宁转头,眨眼冲他神秘笑了笑,“就瞎编的,那些食材凑到一起,特别难闻。”
卫长昀好奇能有多臭,“那天我看了你写的方子,好像和我们用的材料差不多。”
“差不多,不过毛辣果换成了普通的洋柿,酒换成了白开水,还多加了一味……”
姜宁说着忽然嗅了嗅,觉得有股臭味,“哪儿来的味道,酸臭酸臭的。”
“好像是有臭味。”卫长昀看了一圈,发现刚才围着的人群,哗啦全散开。
人一散开,那股酸臭味瞬间跟着四散,整条街上都是那股味。
“天,什么味?谁家的潲水桶翻了?”
“谁家的潲水能不能处理干净,这一条街都卖吃的,这谁来了还有心思吃啊?”
“王员外?是你家飘出来的味!赶紧去厨房里看看,我们这怎么做生意?”
姜宁和卫长昀对视一眼,默契地躲到了一边,绕着王员外家的食肆走。
太臭了。
像一个月没处理的潲水打翻,被太阳晒得更臭。
“还加了一点豆腐卤水。”姜宁飞快说了声,食肆门口瞥去,“卤水是可以做泡菜水,但不能泡这些。”
“丢了这么大的脸,这下王邦肯定跑不掉。”
卫长昀顺着他视线看去,又被熏得受不了转回来,“恶有恶报罢了。”
“太臭了!回家回家,再闻一会儿,今晚我都不想吃饭了。”姜宁捂住口鼻,“早知道不弄得那么臭了。”
卫长昀从衣袖里拿出一张帕子,“才洗的,还没用过。”
姜宁接过来,直接按住鼻子,皂角的香味掩过了臭味,瞬间舒服了不少。
算是活过来了。
快走出街口时,姜宁往王家食肆又看了一眼。
别说做生意赚钱了,怕是连店都开不下去,臭味都腌透了。
他俩回村时,在路上碰到了老根爷,远远地看见,两人就绕到另一边,等人走到岔路口了,才往前走。
“村长还真厉害,能说服他把人放了。”姜宁紧了紧背篓的带子,“我还以为得花钱。”
卫长昀自是知道他说的什么,“那姑娘家里不止给了老根爷在孙老五那儿的十两银子,还多给了三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