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心无厌(46)

2025-07-30 评论

  “可是……”松萝觑着他脸色,小心道,“这玉环是夫人的遗物,意义非凡,且私下赠玉,若是……若是被世子爷知道了……”

  男女之间私下赠玉代表彼此爱慕,愿与之结发。

  松萝担心将来谢瑜安得知此事后,会误会小郎君,觉得他与外人私相授受,缠夹不清。

  云岫道:“我和他同为男子,不碍事。”

  “真的么?”松萝半信半疑。

  云岫笑道:“从前在青萍府时,我还见学堂里的同窗互赠过,哦对了,还有师长赠与晚辈。玉本是君子之器,不是只有定情的意思。况且……”他噗哧一笑,脸上也有些窘迫,“我和他才没有……松萝你是把我当成待字闺中的姑娘了,要我时刻与外男保持距离?”

  松萝绞着帕子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着您身上已有婚约……是奴婢想岔了……”

  云岫又道:“我瞧他如今而立之年,想来家中定然已有妻有子,他和我还有瑜安哥是不同的。”

  松萝这才放了心,只是想到那枚玉环还是有些不忿,忍不住抱怨道:“他怎么就那么喜欢那玉环呢!”

  是啊,他怎么就那么喜欢呢?云岫也想不明白,既不是古玉,料子也不是极品,怎么就这么喜欢呢?

  见想不通,云岫索性丢开,回屋继续思索那首七言,试着续上最后两句,左看右看,勉强还算满意。他又去寻了本书来看,只是略翻了两页就觉兴致缺缺,便想下楼走走。松萝几个听到动静探出头来,得知他无聊就撺掇着一起玩叶子牌。

  冬日白昼短,云岫与他们不过玩了几局外头天色就暗了下来。

  松萝赶紧喊停,分工让大家收拾牌桌、安排摆饭。

  不一会儿,晚膳和给谢君棠新煎的药一并被送了过来。

  云岫想着下午他那个样子,这会儿不知是否醒了,之前玩牌的时候红椿中途去探了几次,都说还睡着。云岫担心晚上这顿饭对方情绪会再度失控,为了避免事后他脸上更加挂不住,于是在扒了几口饭后拒绝了松萝想要跟随的请求,独自拎着饭食和药去探他。

  让人意外的是,人已经醒了,脸上一派平静,瞧不出端倪,只靠坐着垂眸摩挲着手中玉环,似在思索着什么。听到云岫进来的动静,也只瞥了一眼后快速移开,无悲无喜,无波无澜,和之前淌泪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云岫重新把小几搬了过来,一边摆饭一边问他:“现下觉得如何?膳房做了金玉羹和松仁奶皮酥,十分开胃,或是你想吃点别的,也可以和我说。”

  谢君棠仍旧低头把玩玉环并不吭声,仿佛没有听见。

  云岫嘴边的笑有些难以维系,他目光闪烁了几下,愧疚道:“下午是我不好,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还让你难堪了,对不起……若你心里还存着气,只管朝我来,就是……就是别和你自己身子过不去……我只想你能快点好起来……”

  这是今日云岫第二次说他希望谢君棠能够尽快好起来。谢君棠面上淡淡,却知道他说的并非虚言,比跪在宣政殿前山呼万岁的那帮人都要来得真心实意。

  但也仅仅是因为误以为自己是个普通的侍卫才会如此,一旦得知了自己身份,恐怕也就和旁人没什么不同了。

  对奉天帝,这世上应当没有人会情真意切地希望他真的长命百岁,万寿无疆。

  想到这儿,谢君棠轻笑了下,为此云岫心跳错漏了半拍,他觉得对方在平静的外表下似乎充斥着无限的悲伤,想要安慰他又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总觉得言语的力量在此刻实在过于微弱了。

  云岫只能捧起碗,用勺子舀了点金玉羹送到他嘴边,目光清凌凌如月下山溪,“这是添了羊汤一块儿煮的,也不知你吃不吃得惯,若觉得膻就吐出来,我让厨子重新做了送来。”

  谢君棠去看汤碗,只见奶白汤水中黄白相配,黄的是栗子,白的是山药,果然如金似玉,下头还铺着一小块一小块的羊肉,肥瘦恰当,香味扑鼻。

  云岫又道:“我爹爹冬日里极爱喝羊汤,就是当年在病中食不下咽的时候,总也想着这口。听管事说,别苑里的厨子当年给我爹爹做过菜,也是极擅长做羊汤的,我喝过后确实觉得滋味甚妙。虽说病中饮食该以清淡为主,但总吃米粥怕你厌烦,这羊汤滋补有益,你浅尝一口试试看,好不好?”

  云敬恒爱食羊汤的事,谢君棠当年也有所耳闻,又见云岫殷切劝食,非但不觉得动容反而嘴上刻薄道:“你这是闲得无聊把我当成你爹服侍了?”

  云岫脸色一僵,许是因为手里的这碗羊汤勾起了与云敬恒的父子之情,他神情落寞地道:“我爹离世前的那几个月,人时醒时昏,喂进去的药和饭食都会立马吐出来,就连最喜欢的羊汤也不例外,他很是痛苦……”

  谢君棠发现他眸子上已起了一层雾蒙蒙的水汽,让他无端想起那句“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来。

  “但每当我喂他吃饭吃药时,即便他身上再难受,再难以下咽,他也会笑着一口口吃下去,再故意支开我偷偷呕出来。当时我就明白,爹爹他这样做不是为了自己能多活多久而是为了能多陪伴我一会儿,他舍不得抛下我一个人……他想宽我的心……”云岫的眼泪在打转,他用袖子覆在眼睛上,但谢君棠仍看到有一滴滑落下来掉在了汤碗中。

  谢君棠望着那碗汤暗暗地想,老匹夫都已经作古多少年了,竟还有这么个纯善的儿子思念他、为他掉眼泪,那等自己死了,也会有人如此么?

  他很快又自我否定了这个设想,坚定地认为绝不会有这么个人!

  云岫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后渐渐归于平静,“爹爹疼爱我之心,寸草春晖。想来天下间的父母待子女的心意都是一样的,你一定也很疼惜家中的儿女,便是为着他们,你也得多吃几口,快快养好……”

  云岫的话在谢君棠古怪的打量下戛然而止,他勉强地笑了笑,问:“怎……怎么了?有哪里不对么?”

  谢君棠目光玩味,“你说儿女?我的?”

  云岫点头道:“是呀。”

  谢君棠闻言轻蔑一笑,目露鄙弃地睇了他一眼,“我并无儿女,让你失望了。”

  云岫一阵慌乱,吱唔道:“我……我还以为……你的年纪也该……该儿女双全了……”

  谢君棠盯着他不知所措的脸许久,随后嘴角微扬,弧度冰冷又讽刺,“可惜并不是。”

  “那还有你的夫人呢?”云岫真挚地望着他,“你的夫人,她一定很爱你,一心一意地为你,你也很爱她,为了她,你也该……”

  可惜他的话还没说完再次被打断,谢君棠眼底的讥讽浓重得仿佛是遮天蔽日的阴云,翻滚着晦暗又危险的雷霆,“曾经有一个,很久以前就死了。”

 

 

第47章 糖豆

  云岫神情木然了一瞬,嘴巴呆愣地张了张,错愕不已,“你……”

  “怎么?你又要说什么宽慰人的话?”谢君棠不屑道,“是同情我觉得我可怜,还是劝我往事已矣,不必介怀?”

  “我……我……”对方把云岫的路全给堵死了,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然而这还不够,对方又给云岫放下一记惊雷,“她是上吊死的,一条白绫悬在梁上,被发现的时候身子已经僵了。”

  云岫捂住嘴,露出的两只杏眼里盛满了难以置信和惊恐,“她为何……为何要上吊?”

  “为人所逼。”谢君棠意味深长地觑了他一眼,不温不火地道,脸上又恢复了刚才那种波澜不惊的神态,仿佛说的不是自己妻子的生死。

  “害她的人呢?”云岫刨根问底。

  “也死了。如此这般你还要提谁?父母?哈!”谢君棠放肆地笑了一声,“都死了,我,孤家寡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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