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谢庭玄下颌紧绷,漆黑眼瞳中是滔天杀意。
他攥紧拳,骨节咯吱咯吱作响,指甲嵌入掌心,鲜血从指缝里溢出。
沾湿了男人雪白的袖口。
“闭嘴。”
这是他最无法容忍的话。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林春澹,失去了和他在一起的机会,但他最无法容忍的是……林春澹对他没有情意。
如果殿下不爱他的话,那他如何得胜呢?又如何存活呢?
就算林春澹以后有很多的男人,他也一定要是最特别的,最受偏爱的那个。
谢庭玄眸中鬼气弥漫。他莫名呵笑了一声,声音有些渺茫,“再不爱我,殿下也只会亲我,也只会和我亲近。”
他是最特别的,他是唯一拥有殿下的……就算薛曙刚刚差点亲上去,林春澹口中也叫着他的名字。
薛曙只不过是个卑劣的小偷而已。
一个耀武扬威的小偷。
“真的吗。”薛曙微微挑起锋利的眉头。他扶着怀中的少年轻轻坐好,拉近距离,将脸凑近他,问,“殿下可不可以亲我一口?”
林春澹其实没太听懂。他现在反应很迟钝,思考受阻,但却很好说话。
只是亲一口而已,和亲善念并没什么差别。
他林春澹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晃晃悠悠的,好容易才对准男人脸颊,啪嗒一口亲了下去。
亲在了脸颊上。
房间内顿时变得寂静起来。
虽然只是亲在脸颊上,但是薛曙已经爽上天了。他喉结不自觉地吞咽了两下,眼眸微深,凝望着少年,诱哄道,“殿下,这边还可以……”
这边还没亲。
哪里都可以亲,嘴还没亲呢。
虽然只是亲在脸上,但立在房中的另外一人已经快要碎掉了。
几乎维持不住自己的平静的表象。
他深色瞳孔剧烈地收缩起来,跳动着。整个人如溺在冰冷的深渊中,嫉妒和痛苦几乎将他淹没。
窒息着,喘不过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怎么可以呢?
林春澹怎么可以亲别人呢。他不是最特别的那个……
此心如焚,妒火燃烧着。他只想做个坏人,成为妒夫,不管不顾地冲过去分开两人。
但他早已失去资格。
只能在这一刻,看着他们卿卿我我。
“殿下。”
轻轻的一声呼唤,终于唤回林春澹。
他懵懵地抬眼,看向屋中的男人。
男人素衣雪白,但衣袖上沾着点点鲜红,那是因为嫉妒留下的血迹,甚至此刻还在往下滴流。他容颜清冷俊美,瞳色深邃,眼圈却被逼得通红。
像是要泛出泪水来。
立在那里,是漂泊无依的孤魂,鬼气四溢。
眼尾泛红,那么渴望又卑微地看着少年。
这一刻,万籁俱静……
是谁的心头微动。
林春澹懵懵的,神色变得苦恼起来。
明明是谢庭玄对不起他,为什么他反倒要哭出来一样。
为何他这么伤心呢?
但旁边的薛曙却敏锐地察觉到了男人的计谋,抢先一步遮挡住少年的眼睛,“他诡计多端,殿下别着了他的道。”
闻言,林春澹却拨开他的手。
因为他有些烦了。
秦王殿下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了半天,最终累累地叹了口气。
觉得这两个人都好麻烦哦。
他累了,不想在这里听他们吵来吵去了。
于是撒娇般,开口唤了一声,“李福!”
在门口候着的李福立刻应答,缓步走进了幕帘之内。
少年顿时跟归巢的小鸟一样,一下子投到了李福的怀中。靠在他肩上,头也不抬,直接说,“回王府,困了。”
“好好好我的殿下,怎么喝了这么多。”
李福年纪大,约莫着四十多岁的样子,慈眉善目。林春澹看他如长辈一样,两人也很亲昵。
他赶紧叫来仆从,扶住秦王殿下。
然后扬着笑脸看向那边的两人,说,“两人大人,马上就宵禁。奴才就先送秦王殿下回府了。”
他是个人精,说话滴水不漏。
说完便快速撤退,连个挽留的余地都没留。
薛曙黑着脸,死死地盯着另一个人。
生怕这个不要脸的趁机黏上去。
谢庭玄目光也冷冷的,恨不得将他的脸皮扒下来。
两人无声地对峙。
可没多久儿,薛曙因为晚上喝了太多酒,膀胱先败下阵来。
尿急。
他咬牙,却又不得不去。
只能放下狠话来,“你别不要脸地追上去。”
谢庭玄只是冷笑,撕下衣袍静静地裹缠自己手上的伤口。
等薛曙如厕回来,整个毡房里寂静无比,只剩下打扫的老板娘。
他追出屋子,却连马车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彻底傻眼。
但想起刚刚的那个吻,他又禁不住窃喜起来。
至少,春澹在他和谢庭玄之间,选择了他。
……
另一边,谢庭玄已经追上马车。
只是仆从们遵从殿下的命令,并不准他接近。
夜深深的,落下一声雷来。
第85章
滴答滴答, 雨落了下来。
在深黑的夜里任由疾风刮起,形成层层雨雾,连缀成幕。天尚寒, 迎面扑来的冷风吹得马车旁的仆从往伞下缩了缩。
李福侍候殿下喝了些热茶后,便到马车外等着了。他不经意地回头, 看了眼仍在马车后追着的谢庭玄, 神色渐深。
仆从们也十分好奇, 一边窃窃私语, 一边朝着后面的人看去。
虽未到宵禁, 但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静得出奇,只有车轮轱辘轱辘的滚动声。
秦王殿下倚在马车里的软榻上,阖着眼睡得安详。小巧的下半张脸被大麾遮盖住, 呼吸匀长。
车外的窃窃私语显得便有些明显了。
鸦羽般的睫毛轻轻地抖动了几下,他缓缓睁开眼, 表情略带一丝不爽。
蹙着眉,微掀眼皮, 缓了好一会,才问:“李福, 你们在说什么……”吵到本殿下睡觉了。
他还是有些晕晕的, 所以只说了半句话,便懵在原地,忘记自己后半句想说什么了。
隔着马车的帘子, 李福的声音传来:“殿下, 还是谢宰辅。因为外面下了大雨。”
关于这个,喝醉了的秦王殿下是有印象的。
无非就是谢庭玄追车,他不许仆从们放他进来。
外面下雨了吗?
林春澹掀起一侧的车帘, 果然感受到冰凉的雨丝落在他手心。
垂目,将脸往暖和的大麾里埋了埋,心想:
是谢庭玄自己要追的,冷了病了都不关他的事。
马车行驶得缓慢,但还是在宵禁前赶回了秦王府。随行的仆从们打着伞,衣摆都淋得湿透,更别提一路跟来的谢庭玄了。
浑身都湿漉漉的,乌发湿透后成缕微卷,贴在他脸颊上。配上素白的衣袍和阴郁的脸色,像是刚从刚从水中爬上岸的恶鬼一样。
飘荡着。
林春澹不允许他接近,自然也不许他进府。
他便站在王府前,痴痴地等。倚在柱子上,声音微哑地唤,“殿下。”
但喝醉了的秦王殿下,比清醒时心硬多了。
那么昂着小脸,目不斜视地进府了,甚至都没看他一眼。所以他也就没法施展自己各式各样的手段了。
大门关闭时,李福送了把伞过来,躬身劝了他两句。说殿下今天喝了酒,思绪倒是坚定,应是不会心软的。
春寒料峭,这样怕是会生病。
男人垂目,神色沉静。但他满心都萦绕着一个人,林春澹刚刚昂着小脸进府的模样,看得他……很想。
很想抱在怀里,很想一口吞掉。
浑身的血液都烧得滚烫,他的殿下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怎么高傲的样子也能如此迷人呢。
他满身血迹,形销骨立般的狼狈,却仍旧在盘算着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