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瓯重圆(485)

2025-08-02 评论

  国朝没有对外姓裂土封王的先例,刘钦行事又多曲折,谁也摸不清他的心思到底是想要为日后封陆宁远为王预做铺垫,还是只是通过追封陆元谅以表陆宁远之功,同时又不让陆宁远太过尊崇,有违礼制。

  众臣惶然了一阵,欲上谏言而又无可谏者,最后只得作罢——毕竟陆元谅忠国而死,又“父因子贵”,追封为王也在情理之中,并不出格,历朝已多有先例。

  虽则如此,陆宁远也成了郡王裔胄,世享殊恩,日后袭王爵只是刘钦一句话的事。朝中君子不免有武人坐大之虑,但刘钦却没再提将陆宁远封王的事,而是给陆元谅重修神道碑,又修葺了坟茔,礼秩比于郡王。

  陆宁远敝屣功名,于他而言,追封蒙冤多年的陆元谅,比封他自己为王,其实分量更重。众臣忖度刘钦此举之意,只当他借父褒子、恩威难测,却少有人能想到此节。

  就连陆宁远,听到刘钦忽然说要亲往大同祭奠,心中的第一个念头也是:朝廷是否又要有什么新动作?莫非是刘钦对当下和议并不满意?思绪转到了刀兵上面。

  刘钦却微微一笑,“我拐走了陆老将军的儿子,总要和他、和郡王夫人说一声,往后才算是心安理得,名正言顺。”

  陆宁远坐在床边,低头看他,不由轻声脱口道:“雀儿哥……”

  刘钦“嗯”了一声。这称呼他最近听得多了,已经习惯,含笑应了,又道:“也让二老见一见,拐走他们爱子的是什么人,看看我有几只眼睛,几条手臂。”

  陆宁远和衣拥来,“不是你拐的,是我自己拐的你。”

  刘钦身上一沉,偏偏脑袋,将嘴巴露出来,“你有这般胆量?”

  “嗯。”陆宁远两只眼睛亮得惊人,凝目在刘钦脸上看了一阵,随后轻轻闭上,贴面向他吻来。

  他大约不像看上去那样平静,刘钦正慢慢调整着姿势,刚刚侧过身,却忽然腰间一凉,绸衣竟被陆宁远失手扯开了个口子。

  除非心神摇动,他很少毁坏两人的衣服。刘钦动作顿顿,随后在陆宁远胸前一推,翻身坐在他腰上,垂眼看他,脸上带着薄薄一层笑意,衣服松松垮垮挂在肩上,露出一小截腰肢,瘦也精壮,不复之前的衰弱,曲起手指在陆宁远胸前“哒”地一弹,“谁拐了谁,你说了可不算!”

  陆宁远仰面看去,骨子里的驯顺让他不由臣服,可刘钦用这样的眼神向他看来——热切的、危险的、锋芒毕露的……许多年前曲江池畔的那一把火,那一把他永远不忘的天火,终于是烧在他的身上,不是别人,只有他,将他四肢百骸的血都烧得滚了,好像有什么要汹汹奔涌而出。

  只有他、只有他!

  陆宁远两条腿仍没有力气,手臂、胸脯的肌肉却不觉高高隆起,如同虎兕扑食,却压抑在扑出前的最后一刻,细密的汗珠沁了出来。

  “是……”终于,陆宁远乖顺应下了,“雀儿哥,快些,不然……”

  刘钦在这乖顺当中竟察觉出一丝危险之意,在陆宁远身上显得格外陌生,定眼看去,有一瞬间的功夫居然为其所摄,第一次在床笫间恍然惊觉平日里被他压在身下任他颠来倒去的爱人同时也是为他辟地千里的方面大帅。

  可越高的山,他便越要翻过它去,要只是座小小的土丘,那也不必拔足登攀了。

  “不然什么?”刘钦偏偏不遂陆宁远的愿,把手放在他胸口,缓缓抚下,直视着陆宁远那双一贯平静的眼睛里交相闪烁着的欲色和锋锐,知道此时自己的眼睛也是一般。

  他们是两个那么不一样的人啊,可有时又这么像。

  “不然,我……”陆宁远霍然一动,在他翻身而起之前,却是刘钦先一步按住了他。

  刘钦大约哼笑了一声,陆宁远听得不真切,随后就见他俯身压下,眉目凑得极近,陆宁远忽地屏住呼吸,浑身的力气都泄出了,被刘钦屈指轻轻叩了叩齿关,想也不想便即张嘴含住,将它从指根到指尖一点点沾湿。

  床帐旁的烛火轻轻摇动,刘钦在清醒时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想:这些天终于不再见陆宁远做噩梦了,也没再听见他在梦中含着痛苦不住地问“为什么”,往后几年、几十年,他也定不会让陆宁远再有此问。

  这念头转了转,随后,陆宁远长臂伸来,将他捞进怀里,在略显拥挤的温暖当中,思绪飘远,刘钦沉沉睡去了。

 

 

第343章

  天下初定,百废待兴,随着刘钦迁都改元,祭天告民,新生的朝廷在长安开启了大雍的元化新政。

  征鞍甫解,比年一应辅翼之臣,无不分茅锡土,不吝爵赏。一时间,冠缨满路,朱紫填衢,黼黻盈街,长安城里一片盛景。

  可在新生的盛世之下,忽然有数道弹章送上,出人意料地,这次居然不是冲陆宁远来的,而是秦良弼。

  秦良弼是昔年从龙之臣,多年来更是南征北战,为国宣劳,当日叙官受赏时还得了天子亲口一句“厥功至伟”,放眼整个朝中,也无几人可比,也没人敢同他争功。

  可“厥功至伟”这几个字本来只能由旁人来说,坏就坏在他自己竟也当真了。车架走在街上,他同人争路,见对方官位比自己低、立功又不及自己,却敢拦在自己前边,竟跳下车把人打了一顿,让人一道奏章就弹劾了上去,刘钦收到,颇感棘手。

  他思索片刻,把秦良弼叫来,先不问他争路的事,当先道:“听说虎臣近日购置了不少田产?”

  秦良弼想:陛下倒是关心咱的家事。一时有些轻飘飘的。可转念一想,又觉着隐约有些不妙,斟酌着道:“陛下也知道,臣多年漂泊,居无定所,好容易天下安定了,臣就置办些家业,晚年也是有个凭靠。”

  刘钦笑道:“人苦不知足,既得陇复望蜀。赏你的那些田产还不够么?”

  秦良弼听着调调不对,“够是也够!可臣家中人口毕竟是多,又有些余财,不置成土地,以后迟早让臣那几个不出息的儿子败光!”

  “未雨绸缪,确该如此。”刘钦点点头,蓦地话锋一转,“可我近来怎么听说,你购置的田产,除了有在长安的,还有老家的,有河南的,甚至还有在建康的……朝廷赏赐的金帛再多,恐怕也禁不住这样用之如流水罢?”

  他笑眯眯地接着道:“莫非虎臣是生财有道?”

  秦良弼头顶一凉,忙跪了下去,没有立时说话。

  刘钦既然说出了这几个地方,其他事情想必也清楚了。

  给全军的一应颁赏,如何分配,只凭主将那一张嘴。现在毕竟不比往日,不是筚路蓝缕的时候,也不用鼓舞士卒效死力战,银子不是用来买他们的命的,自然也不用太多。所以朝廷的赏赐过手,秦良弼就轻轻一拨,先划出来点,进了自己腰包。

  刘钦又问:“修筑房屋所用劳役,也未必是自己花钱雇佣罢?你营里士兵都是些壮小伙子……”

  秦良弼这回两手也撑在地上了,不能不开口道:“陛下恕罪……臣知罪了!”

  “‘使河如带,泰山若砺,国以永宁,爰及苗裔。’封赏诸位有功时,朕曾这么说过……”

  刘钦见此事揭破,陡然将笑一收,惊得秦良弼不敢仰视,忙把头也低下去,然后就听天子向着他道:“如今天下向定,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国家无事。无事之后,高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良狗烹——稽诸史册,似乎也是寻常之事,想你也定当听说。”

  秦良弼额头汗出,心想听说是听说了,可到自己这儿未免也太快了点!就听刘钦又道:“可朕不欲如此。”竟是忽然转了话音。

  “况且朕与你情同手足,不比旁人,既懋赏于你,又欲与你共富贵、同享太平,以全始终……你明白么?”

  秦良弼哪还有不明白的,忙把发冠摘下来放在地上,“陛下这样说……臣明白!臣知罪了,回头……一定给陛下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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