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们一一将菜品捧上,楚千嶂带着温缜与狄越进来,此时天已黑沉,灯烛摇曳。
江夫人牵着茜茜,茜茜看向南乔,也与南乔的视线对上,她抿着唇不知道说什么,南乔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南乔泪漫了上来,她又强憋回去,两人相顾无言。茜茜转身抱着温缜的腿,温缜将她抱起,“好了,咱们先吃饭吧,有什么后面再说,一家人都饿了。”
江夫人笑着应声,“都坐吧,南姑娘,你坐那。”
桌子很大,也都有丫鬟帮忙布菜,虽然大家一吃一个不吱声,但也没有什么波折。茜茜吃饭再次看向南乔,也看向那个上辈子死在她剑下的男人,她总觉得一切都如梦中,她又默默扒了一口饭。
楚千嶂得知温缜明天就回去了,也是一叹,“明天是不是太早了?”
温缜摇摇头,“近来耽搁不得,我得回扶风县温习,过一个月就来府城考试,也得带安安回去,我兄嫂必定等久了,孩子失踪,这几日怕是终日惶惶。”
“也好,你要找镖师哪用得去找,我做主,让两镖师给你当护院,他们武艺高强,再没有比我楚千嶂的镖局更厉害的了,反正平日里也是走镖,跟二弟走也是一样,小孩的安全确实要护着。”
温缜想了想便应了,“成,但他们的月银我来给,不然我可不敢再承兄长的情了。”
楚千嶂哈哈大笑,“成,都是小事,你一个月给五两就行,非与我见外。”
温缜笑着应了。
宴席散后,南乔回到院落,她想了想,又去隔壁找茜茜,茜茜也盯着门口,温缜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就随她去了。南乔身影出现的时候,她愣了愣,反而扭头装没看见。
她也不知道怎么说这情绪,她想起上辈子与南乔的会面,那一面也是最后一面,她们都身不由己,命运捉弄,她们都有太多委屈,她心里又苦又涩。但孩子对母亲的依恋与爱是天生的本能,南乔过来时,她的委屈与愧疚也一起爆发,她咬唇眼泪一滴滴往下流,根本止不住。
南乔走过来看着在哭的茜茜,她也很难过,她一岁时她怕她生于青楼,散了钱财求妈妈将她送去温家,她也无能为力,孩子再怎么,也比跟着她在淤泥污浊里长大好。
她抱起在哭的茜茜,茜茜也像一个小团子,缩在她肩头一直哭,将上辈子的恩怨委屈尽数哭出来,小孩子哭本就难止住,南乔抱着她一直拍着她背。
“你叫茜茜是吗?”
茜茜鼻音很重的嗯了一声。
“我是娘亲,今晚娘亲带你睡好不好?”南乔长得很美,可惜美貌单出是死局,她抱着茜茜,也是眼中含泪。
茜茜一直跟安安挤,安安其实不太想与她睡,两个小孩危难时紧紧依靠和好,平常时又闹腾起来。
茜茜想了想,就应了南乔,她没有过娘亲,她也想娘亲。“好。”
温缜叹了口气,“这样吧,我明天回去,茜茜脚也伤着,我先带安安走,茜茜就留在楚府,你看顾着她,我两月后要考试,也没时间管,两个月秋闱后,我再来接她,你看怎么样?”
南乔忙应道,“好,你放心,这两个月我会照顾好她的。”
温缜又看向茜茜,“茜茜,爹爹要备考,时间很紧,你跟着娘亲两个月好不好?”
茜茜点点头,她是知道亲爹有多忙的,平时都是狄越带着她,“好。”
温缜回内屋取一个小盒子,将金银珠宝分了一些装上,里头有三根金条与翡翠珠宝,够她在世上好好的清闲一世,又不至于被人因财杀人。
他过来递与南乔,“很抱歉,这个道歉有些晚,王家被抄了,里头东西都充公,想必你的也在里头,这是我的心意,我们这些恩怨难说清,就当我的补偿。”
南乔的东西确实在王府,她是贱籍,她是属于主人家的财产,她是没法开户存钱庄的,她的东西只能自己藏着。
比如杜十娘,她的财产只能想办法自己抱着,可命运不由人,有千金有何用?她被卖时沉宝投江。
南乔看着他,这些年的恩怨她其实得自由那一刻就散了,她还挺感谢温缜,自己以前并没有看错人,只是不是时候罢了。
她收下了温缜递来的,认下他的两清,“好,谢谢。温缜,我并没有后悔过遇见你,如今,我也很感谢当初自己遇见你,让此时的自己柳暗花明。”
南乔抱着茜茜走后,温缜也长叹息,聪明人常说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可生活在世间,几人可以洒脱看破?
大家都是在找各自的道路,周折困境是常事,就是春风得意之时,很多意难平也难改变,大家各求问心无愧罢了。
南乔回去后打开木盒,被里头的大手笔给惊了,她想了想此时的身无分文,她与燕还时都是江湖飘零人,看着这金银翡翠,终是将盒子盖上,收了下来。
就当他浪子回头金不换吧。
他们洗漱后,狄越堵着他,他步步后退,狄越步步往前,温缜将他推倒在床,他们今晚很是激烈,用爱欲发泄着因爱而生的患得患失,渴望与恐惧,又因爱引发的敏感多虑,草木皆兵。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
他们一早吃了早饭带着安安就与楚千嶂告别,温缜抱着茜茜,揉了揉她脸蛋,“茜茜在楚伯伯家要听话,过些日子爹爹就过来了,乖啊。”
茜茜抱着他的脖子,“好,茜茜会听话的,爹爹定会高中。”
“借你吉言!”
温缜放下她,向楚千嶂抱拳一礼,“如此,就麻烦大哥了。”
“说的什么话,镖师也跟着去,免得这两月再横生枝节。”
“好。”
温缜离开了杭州,他与狄越带着镖师就走了,正好他去科考,不好带着家人,有人看门护院,扶风县里又清净,兄嫂与柳蘅的生意也好,不如就在那长住,他把扶风县的房子买下来,就够了。
祸不及家人,这是官场相斗的共识,如今他这般闹一下,估计也没什么人头铁来惹他。
他们骑马回了扶风县,守城门的人看他都起了敬意,直接放行,这个温秀才,事迹在江南被人口口相传,说书人那叫一个舌灿莲花,市井听得津津乐道,可是传遍了,大有往更远处传的架势。
本来这个时代绯闻就少,一点小事都会传得人尽皆知,更别说温缜办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是他们扶风县的人,最惊的是,他只是一个秀才,却让那么多大老爷吓得睡不着觉,下狱的更是一堆。
天下就沸沸扬扬的传开了,本来这个世道苦闷,大家也都憋着气,如今温缜出头,他们仿佛看见了曙光,扶风县的人,对温缜发出非常热烈的欢迎与喝彩。
反而让温缜不太好意思,比较尴尬,他发现他是一个脸皮薄的人,他赶紧拉着狄越就回家了,把一切荣辱是非都关在门外,薛惠林看他回来,也是高兴,又看见安安,忙跑过来抱着安安。
“安安,有没有伤到哪里?”
她反反复复的查看女儿,安安摇头,“没有,娘,我很好。”
薛惠林左右看不到茜茜,“茜茜呢?她去了哪里?”
温立牵过温缜的马,温缜忙道,“没事,嫂子,茜茜在杭州,她亲娘被我救了,在我认识的义兄府上,茜茜跟着她娘亲两月,我考完了就把她接回来。”
薛惠林虽不明白其中曲折,但人没事平安就好,“那就好,你们一路赶回来饿了吧,我跟你哥去做几个菜,这几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