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15)

2025-08-12 评论

  这声音……怎会是他?

  林故渊惊诧之下微把眼睛张开一道缝,只见两条人影站在地窖中间,其中一人正是那武教头,而另一人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是那“白羽凤鸣”范千休。

  这贼老头!谢阿丑的一条手臂搭在他肩上,手指在他臂膀轻轻一点,冲他眨眨眼,递来一个“且看好戏”的眼神。

  武教头道:“差事办好了,许你的东西自然会有,不该问的别多言,自己掂量掂量,大庄主和陌尘君,哪个是你我能惹得起的?”

  “是、是……”范千休诺诺道,“可否请教头帮忙问问,明日是否还要去百乐镇接人?这几日我已带回四、五十人,镇上的客栈酒馆都已认得了我,再去恐怕要暴露行迹。”

  “这一层大庄主早已料到,说现如今我们手里的英雄帖和各掌门拜帖已经够用,只等无遮大会一到,风雨山庄和天邪令里应外合……”他突然缄口,缓缓道:“你不用再去了,明日去领了金子,好好享几日清福吧。”

  “多谢教头,多谢庄主!”范千休喜不自禁,连连道谢,又迟疑道:“只是……能否劳烦教头再帮老朽问问,答应过的那事、那事……”

  武教头哼了一声:“怕我们赖账吗?你不出去打听打听,我风雨山庄何曾失信于人?”

  范千休兀自称是不止,眼睛却连连往武教头身上瞟,武教头看穿他的想法,从怀里掏出一封焦黄的书信,丢给范千休:“这是大庄主给陌尘君的手书,睁开你的老眼仔细瞧瞧,这里面写了什么?你拿着信,自己找业火堂领赏去罢!”

  范千休把信举到鼻尖,迅速通读一遍,一张遍布皱纹的老脸展露笑容。

  “多谢史庄主!多谢朱教头!”他喜滋滋道,说完万分珍重的将书信折起,要往衣袖里揣,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低头的一瞬间,武教头突然发难,右手蓄力,重重一掌击在范千休前胸,掌劲极其刚猛,只听砰的一声巨响。

  范千休没想到遭此大难,并没有一丝防备,被打得胸骨尽碎,口中鲜血狂喷,呻吟道:“你、你竟……对一个老头子下手……无、无耻……”

  武教头狞笑:“老而不死是为贼,要是放你出去胡乱说话,败坏了山庄名声,可怎么得了?”

  “我为山庄尽心尽力……你们竟、竟要卸磨杀驴,卑鄙小、小……”那个人字没说出口,武教头一把抽出腰间佩刀,噗嗤一声穿胸而过,又用劲抽出,范千休抽搐两下,再没哼一声,倒在地上死了。

 

 

第13章 出逃

  林故渊听得心惊肉跳,一是为着这武教头的毒辣手段,二是为着风雨山庄浩然正气、鼎盛名声,竟私通魔教,说出去谁能相信?三是听得无遮法会一事,心中波涛翻滚,风雨山庄抢劫各派拜帖,要与天邪令里应外合,难道是想混进少林,有所动作?他不敢擅动,继续屏息静听。

  “尽心尽力?”武教头捞起范千休的衣袍,擦干刀上血迹,冷笑:“史庄主原也想让你有个富贵晚年,不料老儿贪得无厌,想大庄主、二庄主费了多少周折才得到半部歃血书,你这老贼也想来分一杯羹?我看业火堂你是不必去了,去阴间找做了鬼的魔尊讨要那歃血术秘诀吧!”

  歃血术三个字一出,林故渊突感肩上一沉,只见谢阿丑眼露杀机,呼吸霎时粗重,待要提醒已经晚了,谢阿丑手上一失分寸,跟前被用作掩护的人身原本侧身昏迷,被他一推之下竟然失去平衡,咕咚一声平躺了下去。

  林故渊暗道:糟了!

  武教头厉声道:“是谁!”

  他俩大气也不敢出,然而武教头做的是杀人的勾当,分外警觉,朝角落里横七竖八的俘虏扫视一眼,回头大喝:“来人!”

  没等他再有所动作,谢阿丑跃身而出,瞬息之间已化作黑影朝武教头飞扑出去,朝林故渊喊道:“愣着作甚!”

  他动作有如鬼魅,悄无声息移至武教头身前,武教头举掌相格,只听咔吧一声响,一声惨叫也没发出,右掌根已被谢阿丑齐齐拧断,林故渊又惊又骇,昆仑心法以快、轻、灵见长,他自诩反应极快,竟看不出那驼子是怎样出招。

  此刻也顾不得其他,跟着纵身轻跃,此时手中无剑,便以内力灌注双手,赤手空拳朝那武教头面门猛击过去,武教头面孔扭曲,偏身闪避,武林人士过招一向尊崇单打独斗,林故渊使出这一招,以为那驼子要退至一边,不想谢阿丑趁其不备,一手抓向其脖颈要害,五指深深攥进咽喉,顿时血泉奔涌,武教头的长刀当啷落地,谢阿丑一把攥碎他喉头血肉骨骼,另一手捞起地上长刀,反手一横,刀身没入脖颈一寸有余,停也不停,一刀竟生生割断半副颈骨,顿时热血狂飙,地窖半面墙壁被喷溅的皆是斑斑血迹,谢阿丑把他尸身随手抛在地上,将血淋淋的长刀凌空扔给林故渊:“能使刀?”

  林故渊喘着粗气点头,接刀往背后一负,看看谢阿丑,又看看那只剩一段皮还连着脑袋的尸身,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那武教头是死了,但一旁满脸满身是血的谢阿丑实在太邪门了。

  “还愣着做什么,走啊!”

  谢阿丑朝门口跑去,林故渊跟着跑了几步又折回来,从血泊里捡起那封染透血的书信揣进怀中,心头汹涌澎湃:“这风雨庄大有玄机,暂且留作证据。”

  谢阿丑眉头一舒:“好。”

  两人一前一后,踏着石阶冲出地窖,眼前是一道阴森曲折的密道,终年不见阳光,两侧灯奴捧出幽微烛火,脚下石板遍生青苔,两人用轻功踏石疾走,奔向密道尽头一方夜色,却见外面火光影绰,人声渐成鼎沸之势。

  两人钻身而出,然而只这片刻,两队火把已经将密道出口包围了。

  领头家丁一身黑衣,举着松油火把,尚不知出了何事,见两名陌生男子携刀从地窖逃出,满身的血,料定武教头已然不测,大喊道:“来人!来人!有刺客!”

  谢阿丑再不客气,左右两掌朝最前方两名家丁劈去,也不知练得哪路功夫,既邪又煞,手掌刚一挨到家丁胸口,仿佛还没用劲,已经听到骨骼尽裂之声,两名家丁一左一右被震飞一丈来远,再看时已经七窍流血,气绝而亡,林故渊不惯用刀,身形微滞,然对付家丁仍绰绰有余,飞身用刀背一连砍晕好几个,谢阿丑回头暴喝:“你真是观世音吗!”

  谢阿丑面容本就骇人,此时满脸血水,眼中杀机毕露,竟如凶煞恶鬼一般,林故渊微咬下唇——他是真不惯,不说昆仑派内比武点到为止,师尊从小也教导他,学武功是为保天下安宁,不到万不得已,不准伤人性命。

  刹那间山庄内脚步纷沓,黑衣家丁从附近各处汇聚而来,一时院内火把明灭成海,后面的不知前方出了何事,前面的却忌惮谢、林二人,逡巡不敢上前,两人冲进人群,一个用掌,一个用刀,堪堪杀出一条血路,然而敌人越聚越多,根本扑杀不绝,林故渊恐力战到底也是死路一条,余光瞥见楼边一棵大枣树,一拍谢阿丑后背:“走!”

  话音未落,只见一条黑影举刀向自己扑来,林故渊握刀迎战,刀刃蓄了雄厚内力,当当当连挡三招,以守为攻,竟把家丁手中长刀震飞脱手,当即冷笑:“风雨山庄,无耻败类,什么狂风刀法、疾雨剑法,狗屁不通。”

  说罢运劲轻身一跃,燕然落在枣树枝头,借着树干的抖动朝近处檐角疾走,腾挪跳跃奔上二层屋顶,踏着瓦片再上一层。

  谢阿丑又杀两人,跟着上了树,两人在三层楼顶汇合,顶着蒙蒙细雨沿一线屋脊一路狂奔,只听家丁在底下吱哇乱叫,林故渊回头大笑:“好拙的功夫!”

  他边逃边朝远处眺望,只见夜黑如墨,铅云漫天,四面八方都一眼望不到头,触目皆是飞扬的檐角和重重楼宇,青瓦反射着湿漉漉的水光,夜色寒凉,水汽扑鼻,前无去路,后却有追兵,一时竟不知往何处去。

  两人正犹豫,身后突然鼓声大作,紧接着各院各门都开始响应,家丁听见信号,从各个房屋倾巢而出,顿时人喊声、狗吠声、擂鼓声响成一片,火光如海如潮,到处是乱窜的家丁,竟无一处安全的落脚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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