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的沈濯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呢?
难不成这些日子,他根本就没进去?
没进兵马总督府,就相当于没认识杨驰,但现在却一副跟杨驰关系匪浅的样子……
沈濯这几天究竟去了哪,做了什么。
“他让我们走。”裴瓒读懂了沈濯眼神。
“那咱们现在就离开?”陈遇晚紧张兮兮地问着。
现如今,客栈内外都有人把守,想要不知不觉地溜出去肯定行不通,而他们又带着斗笠,看起来就鬼鬼祟祟的,很难说出门的时候不会被人叫住盘查。
实在不是离开的好时机。
可是里里外外这么多人,多待一秒都有被发现的风险,不走也不行。
“不走,我倒是要看看他准备做什么。”
裴瓒转过身,彻底回避了沈濯的视线,如果真应了陈遇晚的猜测,是沈濯跟杨驰有见不得人的勾当,那他们便更不能走了。
如果不是,至少他也要搞清楚,沈濯这些时日在做什么。
“先生,瞧什么呢?”杨驰觉得身旁的人不对劲,刻意问了句。
沈濯当即抽回了视线,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好些时日未来,很想这里的味道。”
“寒州菜的味道最是叫人念念不忘,特别是那些山中野味,尝上一口,叫人回味无穷,别说先生离开许久,就是长住于此,三五日不食,也会想念啊,不过先生大可放心,来日有的是机会。”
“呵呵……是啊。”沈濯突然意识到这话的不对劲,冷笑着应了。
先生离开许久?
话里话外都在透露两人不浅的交情。
裴瓒微微蹙起眉,他竟是不知道沈濯在外还有什么别的名头,也不知道沈濯居然真的跟杨驰“早有勾结”。
第80章 杨驰
沈濯彻底将视线从裴瓒身上移开。
他隐隐察觉到几分不对劲, 总觉得杨驰对他起了戒备之心。
可是磨搓扳指,杨驰的心思没有丝毫泄露,反而如无波古井, 深邃又静谧。
沈濯将目光移到不远处的木楼梯上,略微沉重地一扫,迈开了步子,试图用逾矩的行为引得杨驰离开酒楼大堂。可他刚往前迈了一步,堪堪越过杨驰的身位, 原本吵嚷的大堂瞬间静下来。
除了裴瓒和陈遇晚二人, 其余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沈濯身上。
像是阴湿狭道里的老鼠, 盯着不慎泄露的光。
沈濯立刻停住了脚步,警惕的视线扫过每个人, 无端地察觉到几分冷意, 而后故作镇定地看向了杨驰。
不料, 是先前迎他们的店老板,带着满脸虚伪的假笑站了出来。
“公子,先前在小店预留的房间正在重新装潢,此时怕是不能进去, 不如您就在堂中坐一坐?”
沈濯旁边站的就是杨驰,如果店老板没有得到杨驰的授意,是绝对不敢说出这样的话, 就算真的是在整修装潢,也只会把他们安排到更好的房间去, 而不是让他们在大堂落座。
这些话, 摆明了是杨驰让说的。
恐怕此时此刻的酒楼,也成了杨驰专门用来迎接他的鸿门宴。
上当了……
沈濯面色不改,袖子底下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攥起来。
目光也下意识地往裴瓒的方向挪动, 但还未等彻底移到对方身上,便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这些小举动可能会将人牵连。
他克制着情绪,似是无奈又宽容地笑了笑,转头看向杨驰,摆出一副客随主便的姿态,说道:“大人觉得如何?在酒楼大堂中,与民同乐,也未尝不是一桩雅事。”
“与民同乐?”杨驰笑了两声,粗放的笑声中隐隐带着几声讥讽。
沈濯略微错了错眼神,低垂着眉眼向四下看去。
身后那些目光依旧如芒在背。
他掐着掌心,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冲动,不能露出破绽。
回想前几日,杨驰这厮故意把他支出去,恐怕是早就察觉到他此番前来别有用心,所以才避开了兵马总督府外地暗哨,借着谈私事的名义将他送走。
如今突然要他来此,只怕是筹谋好一切,打算来个瓮中捉鳖。
杨驰究竟是察觉到什么了呢?
是知道他跟代表京都朝廷的裴瓒来往过密,还是知道他在背地里悄悄算计?
沈濯抿着嘴唇,心思沉重。
想着,从来都是他百般谋划坑算旁人,如今却不慎着了道,半只脚踏进了旁人的陷阱。
而且,偏生还不能尽其所能地闹个鱼死网破。
毕竟在场的还有他最重要的人,行事也要顾及裴瓒的安危。
杨驰在大堂中央的位置上落座,亲自为他斟了杯茶水,沈濯没有立刻坐下,假模假式地笑了笑,负手立在一侧,看似在打量大堂内的环境,实则是绞尽脑汁想着破局的办法。
“为何不落座?”杨驰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眼神像是在看案板上垂死挣扎的活鱼。
沈濯收回视线,仍旧表现得气定神闲:“本以为大人愿意落座大堂,是因为想要深入百姓之间,同享欢乐,没想到一打眼望过去,反而瞧见了几个熟悉面孔。”
他一拂袖,带起些许凉风。
分明是被看穿了心思,处于劣势,但落座的姿态没有丝毫慌张,反而神闲气定,像是早已胸有成竹,想到了破局之策。
沈濯看着杨驰,嘴角噙着浅薄的笑意。
目光相接,似乎是在博弈,可又没有直截了当地撕破脸皮,叫人看不清局势。
就连角落里的裴瓒也不由得为之紧张。
“你我要谈私事,必然不能再众目睽睽之下。”
“可这周围的人,也不算少。”
杨驰这人看似粗狂,实则谨慎异常。
先前沈濯为了搏得杨驰的信任,三番五次地表明来意,下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人从兵马总督府里请出来相见,但那日也是卫兵开道,将他们所在的酒楼围得水泄不通,才敢入内详谈。
不过,后来几次,没有一开始的架势,杨驰对沈濯也放心了许多。
但从始至终,他们二人私下交谈的时候,都不允许有任何外人在场,连负责保卫安全的人也不许存在。
唯独今日,非但没有谨慎万分,还突然在这大堂中停下来了。
当着这睽睽众目,就要说那些见不得光的谋划。
“都是自家人,他们也听得。”
杨驰刻意咬重自家人三个字,意有所指地瞟了瞟眼神,看得沈濯心里发虚。
“先前的事,怕也不好让太多人知晓……”
“哎——先生顾虑太多!”不等沈濯说完,杨驰直接挥手打断,“送往北境的书信已经安然到达……”
“杨驰!”沈濯急了,担心被裴瓒听到,当即喝出声。
可杨驰就像是故意的,不仅没停,还拔高了腔调:“我也如约帮先生联络上了那位王子殿下,如今只差一场战事将那平襄王父子的性命葬送,其余的,都不必担忧,更别怕让人知晓。”
“啪!!!”
果然,不出沈濯所料,一声清脆的茶碗破碎声从身后传来。
这虽不是裴瓒摔得,但却明明白白地告诉沈濯,裴瓒同样把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沈濯慌了神,下意识地抓住桌角,按耐住想要回身解释的念头。
“怎么回事?谁将茶盏打了?”
店老板也故意出声询问,甚至刻意踩重脚步,扰乱沈濯的心思。
“这位公子瞧着面生啊……”
“放手!”
沈濯心里还未决断,陈遇晚的声音便窜了出来,犹如浇在烈火上的热油,逼迫着沈濯露出破绽。
关键时候,裴瓒一句:“别冲动!”
在提醒着陈遇晚,也在提醒着沈濯。
越是这种情况,便越是不能贸然去反驳什么,哪怕是被裴瓒听去了些不该听的话……
沈濯暗自想着,裴瓒没有即刻发问,便说明对方是相信他不会做出这些事的,甚至还有可能会主动为他找补,觉得这些话都是杨驰在挑拨离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