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榜眼,打钱(43)

2025-08-15 评论

  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的沈濯,也没有继续沉浸在那无名的伤怀中,反而是盯着裴瓒笑弯的眉眼,在嘴角重新挂起欢喜的笑意。

  “人家现在只是被连带,还没清算呢!你怎么能这么诋毁人家!”裴瓒清了几声嗓子,惺惺地装出一副稳重的刻板老臣模样。

  “早晚的事。”

  提起那案子最后的审查结果,裴瓒不再嬉戏。

  这桩案件由他起手,哪怕后面按照流程由职级更高的人接管审理,但归根结底还是不能免去他在这里面发挥的作用。

  裴瓒不可能不在意。

  就算在皇宫里懒散了十天半个月,他也一直没放弃打听进展。

  裴瓒也不得不承认,设局谋算查案,他在行,但是审讯不行,这种事还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审理的结果也该出来了吧?”

  “今早就已经上报给皇舅舅了。”沈濯向四周张望几眼,像是在等什么人,后面的话还没说,就拉起了裴瓒的手,“上船再说。”

  裴瓒来不及拒绝,直接被拉进了湖面小船之中。

  狭窄的船蓬里挤了两个男人,空间本就不充裕,沈濯还偏偏要挨着坐,害得裴瓒后背抵在湿哒哒的木板,旁边是贴近的沈濯,手脚都舒展不开。

  他不满地推搡着身边的人,试图给自己争取些许活动空间。

  沈濯倒好,变本加厉地搂紧了他。

  “离我远点!”

  “嘘!很快就要来人了,可别被瞧出端倪。”

  能瞧出什么端倪,顶多是晃动的船身和湖面上迭起的波澜。

  裴瓒蹙着眉头问:“你要等的人该不会是赵闻拓吧?”

  他清楚在大理寺和都察院的双重监视下,大将军府很难有人能溜出来,但是沈濯频频提及此事,他实在想不到还有别的什么人会来。

  果然,沈濯点了点头。

  “今日一早,都察院的左都御史,你的顶头上司就向皇舅舅汇报了此案。”

  “今早?”

  虽然裴瓒知道那宫宴不是平白无故邀请他去的,但是也没想到早晨就定了结局。

  “半个月,也不算太快,若不是小裴大人雷厉风行,铺好了前面的路,他们不可能审理得那么顺利。”

  “打住,说正事。”

  裴瓒冷面无情地打断沈濯的夸奖。

  沈濯嘴一撇,似是不高兴,却也懂得察言观色,迅速往下说着:“大将军府,谢家,未能幸免,还有其他与此案相关的十一家,查抄的查抄,撤职的撤职,再严重些,流放充军斩首,具体的明日上朝便能知晓了。”

  “那谢成玉……”

  “皇舅舅说了,将功折罪。”

  也就是谢成玉无事,先前给他撤了职,调去大理寺,恐怕他没少出力。

  他背后的谢家就不好说了……

  往后,没了靠山的谢成玉,也不好说。

  裴瓒垂着眼皮,一时胸口有些憋闷,时至今日他可以理解谢成玉的想法,但依旧不支持。

  或许是自幼便没有家人在身边,裴瓒既没有体验过被束缚的感觉,也没有得到过来自亲人的关怀,他并不能完全共情谢成玉的感受。

  以旁观者的角度去想,谢成玉深明大义,不惜为公灭亲,应该是最正确的那个。

  偏偏谢成玉看起来又是那么孤独。

  “小裴大人宽慰我,那我也安慰一下小裴大人。”沈濯托着腮,在拥挤的船蓬中想方设法地离他再近些,“你不必替他担心,身在大家族中的孩子,对待亲情要比寻常人淡得多。”

  “他们一生下来便是在争抢,地位,金钱,权力,甚至在这些东西面前,没有父子,也没有兄弟。”

  就像野兽,在深林中竞争着存活。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我想,谢成玉虽然厌恶,却早已习惯。”

  裴瓒依旧低着头,情绪低落:“那你呢?”

  沈濯一愣:“我不一样。”

  【那些东西生来就不属于我。】

  “你不稀罕?”

  没人会不想要亲人的关爱,没人不崇拜至高无上的地位,更没人不贪图掌控一切的权力。

  说不想——

  是因为倾尽所有也得不到。

  于是,不如不想。

  说到沉重处,裴瓒无缘无故地沉默了。

  他身在朝堂,即使时间不久,却早已窥见了吞噬人心的漩涡,只是不想权力的争斗如此骇人,将好生生的人折磨得亲情尽断,生不如死。

  裴瓒眼皮微颤,缓缓地舒了口气。

  沈濯趁着他闔眼的间隙覆上了他的手:“小裴大人又怕了?”

  “少动手动脚!”

  “这不叫动手动脚,这叫吃小裴大人的豆腐~”

  “你害不害臊?”裴瓒被束着胳膊伸展不开,只能用肩膀顶着沈濯,拒绝他靠近。

  “嘘——”沈濯把人压到角落里,船身微微晃动几下后,彻底安静下来,“赵闻拓来了,你就不想知道他会做些什么吗?”

  裴瓒又被捂住了嘴,但这次他并没有挣扎,任由沈濯像只大型犬一样把脑袋压在他肩上,而他只顾着从船板的小孔里张望岸上的来人。

  大将军府的结局,裴瓒必然是好奇的。

  且不说赵闻拓跟谢成玉的那层关系作为诱饵,引着他去八卦,就连原书之中,描写的起于微末的大将军赵闻拓,堪称励志导师的传奇经历,就足够他去研究了。

  只可惜在初见赵闻拓时,这人并不像书里那样稳重,反而像个地痞流氓,导致他一度没把这人对号入座。

  赵闻拓,日后大周唯一可堪大任的武将。

  他倒是要看看,终究是什么样的惨淡低谷期,才会让赵闻拓蜕变得如此彻底。

  河岸边,穿着粗布短衫的人,正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

  不用猜都知道是偷偷跑出来的。

  沈濯贴着裴瓒的耳边,细声说道:“大将军府被大理寺和都察院联手发难,虽然他们家老三把所有的罪过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可有些证据没来及销毁就被搜走了,舅舅的意思是——念及大将军功勋卓著,不忍严惩。”

  “不忍严惩?那陛下要怎么做?”

  沈濯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十四岁以上男子充军,女子收为官奴。”

  “这也叫做不忍!”

  裴瓒觉得这已经是很严重的惩罚了,何必还要打着不忍的旗号呢!

  “小声点。”沈濯提醒道,“大将军府是什么地方,几辈子的人都在军营里,没人敢怠慢他们,家中女眷更是另有亲族帮衬,怎么会真的去当官奴呢?”

  如此一来,裴瓒便明白了。

  皇帝只罚了大将军府一家,却没有连带亲族一起罚了,尚且给那些依傍着大将军府生存的无辜者留了一条生路。

  勉强算是“不忍”。

  也算是兑现了当日的鸟雀绿藤之言。

  裴瓒连皇帝的圈套都没看出来,更别想左右皇帝的想法了,他无奈地摊开手,继续扒着小孔向外看:“那他今晚到这里来做什么?是要逃跑?看起来不太像……难道说是要见谁?”

  “是来见谁吧。”沈濯故意趴在他背后一起瞧。

  “谢成玉?”裴瓒琢磨片刻,一扭头,刚好蹭过沈濯的脸,他心里有些别扭,“你离我太近了,起开点。”

  “就不,我也要看。”

  沈濯强硬从后背抱着裴瓒的腰。

  裴瓒不满地挣扎几下,船身立刻就晃动,他没有办法,只能忍受沈濯的动手动脚。

  湖面波纹并没有引起岸上那人的注意。

  赵闻拓还是维持着刚到湖岸边的状态,满脸焦躁,时不时地向远处眺望,一看就是在等人。

  此时的夜色没有来时深沉。

  月辉洒落,湖面上仿佛铺了层碎银,随着水波起起伏伏,点点光波,颤动人心。

  似乎是瞧见了什么,赵闻拓停住了不安的脚步,在原地站定后向一个方向眺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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