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只有他一人,晚风吹拂,一旁半人高的野草沙沙作响。
野草辨不出颜色,只能看出摇曳的暗影,就连远方走来的人,都瞧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人影的轮廓上了一层明亮的黄,和泥路上拉着长长的影子。
青木儿往前走了两步,和长长的影子拉近了距离,他看不清走来的人面容,却能认出那高大挺阔的身躯,如远山辽阔如落日缱绻。
他轻轻挥了挥手,笑着等那人向他跑来。
赵炎顿了一下,像是有些不可思议,他快走了几步,忽地跑起来。
不远的路一转眼便到了眼前。
赵炎那双冷峻的眉眼点上了红霞,眸子里俱是笑意,他垂眼看着小夫郎,低声问:“怎么过来了?”
问了,又停了一下,像是不经意,又好似特意问的:“等我?”
青木儿偏着头微微仰起,未语先笑:“嗯,我送雨哥儿回家呢,正好傍晚,想着你应当回到了,便过来了。”
“送雨哥儿?”赵炎问他:“不是等我?”
这话问的,青木儿愣了一下,蓦然笑开,他清了清嗓子,背着手说:“是啊,送雨哥儿呢,原先送完想回家的。”
赵炎回得有些快:“那怎么又过来了?”
“嗯……”青木儿沉吟许久,笑看着那汉子眉头轻轻扬起,随后抬手点了点他的胸口,语调轻快:“走着走着,便到了这里。”
赵炎松了眉头,霞光照亮的侧脸一脸松泛:“我今日走得慢了些。”
青木儿笑出了声:“我没等多久,也就一会儿。”
赵炎应了一声,和小夫郎踏着晚霞回家。
晚上饭做好,药锅加水放到灶上熬,等吃了饭洗了澡,药也熬好了,凉一凉就能喝。
黑糊糊的汤药看着就难以下咽,一闻这味儿更是难闻,即便加了蜜糖,也无济于事,青木儿捏着鼻子喝了一口,差点撑着灶台吐出。
赵炎无法替小夫郎受罪,只能在他喝完药后,敲一颗小小的蜜糖给他吃,甜甜口。
青木儿嚼着蜜糖,堪堪把那股作呕的味儿给压了下去。
赵炎舀了水给他:“再漱漱口。”
“没事。”青木儿摇了摇头,有点不敢动舌头:“一会儿就好了。”
过了一会儿,药味总算散了一些,只是青木儿一想到这药得喝一旬,眉头就松不下来。
他想过药难喝,却没想过如此难喝,如同沤了三天的泔水再把土块丢进去一起煮的难喝。不过再难喝再难闻,他都得咽下去,无论生不生娃,身体里的毒性不除,对身体亦是不好。
赵炎抱着他,顺了顺小夫郎的背,轻声哄着:“能喝这般苦的药,木儿很厉害,明日,咱们到镇上喝豆腐花。”
“嗯。”青木儿就爱听赵炎夸他,他咬了咬唇说:“就喝那一家吧,你……第一回买的那一家。”
赵炎微微一愣,想起这是小夫郎第一回给他送桂花米酿,他给小夫郎买的那一碗豆腐花。
“好,那一家就在铁匠铺旁边,明日卖了簪花就来铁匠铺。”
青木儿笑了一下,说:“好。”
两人隔着门抱了一会儿,丝毫没有注意到烛光从门缝透出,照亮了想来灶房打水的周竹。
周竹看到青木儿皱着脸喝药的模样,叹了叹气,回房和赵有德说起孩子的事儿,话里话外都是担忧。
这般难喝的药得喝两个月呢,就怕喝多了,吃饭都没了胃口。
可不喝,身体里的毒去不掉,孩子怀不上,对身子也有损伤。
转念一想,林云桦也不是个会忽悠人的人,看病的事儿自然要听大夫的话。
罢了罢了,周竹想,左右现在也不着急要孩子,往后能不能有,且看缘分吧。
“别担心。”赵有德宽慰他:“他们自己心里有数就成。”
“倒不是单单为了孩子。”周竹说:“今日看到雨哥儿想不开,就想到木儿经历了这么多事儿,有时也怕他想不开。”
“不会的。”赵有德嘴笨,说不出什么大道理,说来说去,不过一句:“不会的。”
周竹瞥他一眼,笑道:“快睡觉吧,明日还去镇上扛大包呢,你肩可酸?我给你揉揉吧。”
赵有德握了握周竹的手,憨笑了两声,他给双胎盖好被子,转身趴到了床上。
“玲儿湛儿也大了,过些日子把另一间房收拾出来,找人打两张床,俩孩子睡一间房没那么害怕。”周竹边揉边说。
赵有德点点头,说:“成,过几日我去问问老木匠那处有没有木床卖。”
第83章 酣睡
随着太阳越来越大, 阳光热烈,簪花越发难卖,新鲜的簪花渐渐减少, 随之而来的是通草、染布制成的簪花。
青木儿早上只摘了三筒, 他想把生意做好, 不会贪多, 还十分在意花的新鲜, 只要有蔫的,不管这新鲜野花费了多少力气摘回来, 他都毫不犹豫地舍弃。
隔壁的簪花摊子眼瞅着量多, 卖得却是没有青木儿好,若论花多, 那这一整条街都是鲜花, 真让客人下决心买的,还得是这簪花做得好。
简单的手艺被人学了,青木儿还有更多别的样式, 有时做多了, 自然而然地就有了新的簪花样式。
别人比不过他的手艺和新奇, 自然生意就赶不上他。
小哥儿小姑娘小汉子戴花, 不就要一个独特和好看么?无论到了何地,只要钱袋有点闲钱,那就少不了打扮装饰。
哪怕没钱的人家,山上挖野菜也会给自己找几朵漂亮的野花戴戴,甭管好不好看,戴上了,便是美的。
青木儿卖完了三筒就收了摊,他要去找赵炎吃豆腐花。
到了铁匠铺, 赵炎还未休息,铺子里头客人多,这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忙着春耕下地,铁犁头卖得好,来修缮铁器农具的人越发多。
摊子外头询价的人围了一层又一层,镇上只有这么一家铁匠铺,生意自然不会差。
青木儿把木推车推到屋檐遮荫处下,拿下斗笠扇了扇风,早晨的风吹得舒服,一到午时,风少了,太阳也大了。
他在外头等好一会儿,才等到赵炎从里面出来。
赵炎脸上手上挂着水珠,显然是刚洗了脸和手,还未来得及擦干就出来了。
他把手里的竹筒递给青木儿,说:“先喝点儿水。”
青木儿正渴呢,接过竹筒灌了好几口,手背擦了擦嘴角,眉眼笑开:“这水好清凉。”
“放在井里晾了许久。”赵炎也露出一个笑,把剩下的水全部喝完:“不过不好多喝,容易凉到肚子。”
豆腐花摊子隔壁是一家包子摊,光吃豆腐花不顶饱,赵炎还加了三屉小笼包和一份水饺。
小笼包个头小,基本上一口一个,一屉小笼包六个,青木儿的食量吃一屉刚刚好,不过他得留肚子吃水饺和豆腐花,六个小笼包也就吃了三个,剩下都给赵炎包圆了。
吃到最后,碗里的水饺还剩两个,青木儿吃得有些撑,正想着不能浪费要硬塞呢,赵炎便转头说:“吃饱了?”
青木儿一顿,轻轻点了点头:“饱了。”
“嗯,那给我吧。”赵炎自然地拿过青木儿的碗,快速把里头的两个饺子吃干净。
青木儿耳根微微发热,他们经常分食,可那都是在吃之前分,少有这般吃了一半再分的,更何况,这还在大街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