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伯被赵炎打得脸歪了, 身上哪哪都疼,他媳妇儿孙玉梅长得彪悍, 性子更是刚烈, 她男人天天躺床上叫嚷,扰得她睡不好还得整夜伺候, 她心里头不爽利就得到处撒气, 一看妯娌四弟媳妇儿每天哭哭啼啼的,更是觉得碍眼。
赵四叔也不舒坦,他一个干帐房先生的, 平日里下地少, 本就没干过什么农活没吃过什么苦, 被赵炎捶那几下, 感觉自己每天要厥过去,更别说他儿子,考了童生的儿子,一只手骨折了,天天阴着脸在房里发脾气。
陈阿珍看着自家两个儿子家宅不宁,就觉着是他们媳妇撺掇的,每天骂骂咧咧,赵永吉听着烦, 拿着烟杆子蹲在门口抽。
现在家里乱糟糟的,不是这个哭就是那个闹,闹着闹着还得打,也没空上赵家寻仇。
老赵家里吵嚷,隔壁家的每天搬个小木墩坐在墙角边听戏,日也听夜也听,转头就往村里嘚啵。
青木儿早晨去洗衣裳时听了一耳朵,他对老赵家的人毫无兴趣,他只担心那赵玉才胡说八道,不过赵玉才只是嘴上说说,没有实质的证据,倒也不用怕。
他现在就算周围没人,也不敢放松心神,他一心要改变往日习性,他学得还算可以,一旁的人见了他,只当他是羞怯因而腿脚僵硬,并未多想。
日子慢慢悠悠地往前走,九月过去,雨水渐渐变多,常常是晴个一两天,就要连着下好几天。
一场大雨,把菜地新长出来的小苗苗冲得东倒西歪的,鸡舍和菜地间隔的篱笆也被雨冲倒了,地上堆了一堆不知从哪吹来的枯叶,弄得后院乱糟糟的。
幸好鸡鸭鹅都关在笼子里,不然篱笆倒了,鸡鸭鹅跑出来,非得把菜地踩坏不可。
青木儿拿着钉耙把枯树叶扫开,扫出一条小道,这些枯树叶就不管了,等几个晴天晒一晒,到时攒起来,就能拿回去燃火。
扫开枯叶,地上全是泥水,穿着草鞋踏过去,跟光脚没区别,还有点凉。
青木儿跟在周竹后头,把篱笆扶起,可惜篱笆用太久,本就破旧,风雨一来,直接从根部被吹断,扶起来也没用,得编新的。
既然要做新篱笆,就得弄结实来,之前的篱笆用的都是细竹子,上回赵炎砍的竹子还剩不少,周竹打算用这些竹子编一个新篱笆。
趁着天还没黑,周竹进柴房砍竹子,青木儿和双胎在打扫院子。
赵家小院都是泥巴地,每次下雨,家里屋角全遭殃,人走过都得带一脚的泥水回来,一天不清理,就脏得没眼看。
再加上后头的鸡鸭鹅多,味道也重,粪便得每日处理,从前家里鸡鸭少,都用不着药草,随便抓两把秸秆烧一烧就成了,现在不行,现在处理完了还得烧些药草去味。
家里的药草用完了,得重新买,青木儿打算去一趟田柳家。
田柳的相公是个大夫,先前家里去味的药草一直是田柳的相公给配好的,拿回来直接烧成灰,就能把大部分味道去掉。
田柳家离赵家小院很近,走路不到半刻钟。
青木儿刚瞧见田柳家的院子,就看到有人被打了出来,俨然是上回和田柳打架的妇人,田柳的嫂子,紧接着,是拿着扫帚的田柳跑出来。
“我打死你个老王八!再敢上门,我把你丢河里喂鱼去!”田柳骂她。
田家嫂子被打了个没脸,也怒了:“没良心的东西,老娘这是为你好,那瘸子有什么好的,哪里比得上仟水村的张大头?那张大头家里十亩地呢,嫁过去就是享福,更别说张大头愿意出五两彩礼!五两啊!够吃一年了!”
“这么好,你自个嫁去!”田柳冷笑一声:“上了一个炕还惦记着另一个炕,你怎么没被田大那蠢货打死?”
“你个□□崽子!胡咧咧什么呢!”田家嫂子脸一阵红一阵白,显然气得不轻:“你嫁给那瘸子两年生不出娃,当心被休!”
“十年生不出娃也不干你的事!”田柳最讨厌别人拿这事儿到处嚷,偏偏他这嫂子叫得最大声:“滚!”
说完田柳扬起扫帚便打过去,田家嫂子躲得不及时,被泥水扬了一身,狼狈跑了。
田柳打完了人才瞧见青木儿,刚刚还怒火滔天一下扬起了笑:“清哥儿!进来!”
“好。”青木儿避着泥水走过去,走到门前,用旁边的石头和野草刮了刮脚底,才跟着田柳进去。
田柳家在吉山村可谓是富足,他一个小哥儿,自己每日做卤鸭去卖,镇上还开了一间铺子,挣了不少钱。
村里头有人眼红他,说过不少酸话,但骂又骂不过,打吧又不敢打,汉子打小哥儿要被人笑,小哥儿或者妇人,完全打不过他。
田柳上头只有一个哥哥田大,当初田大把田柳赶出来时没想过他能活,现在有钱了,总撺掇他媳妇儿来找田柳麻烦。
田柳烦不胜烦,见一回打一回,今儿个下了雨门没关,到让田家嫂子偷摸进了门,还叫嚷着说给田柳找了门亲事,气得田柳当场把人打出去。
村里头谁不知道田柳有相公,摆酒的时候都上门吃过喜酒,也就他这蠢嫂子整日被田大忽悠,成日上门找不痛快。
田柳进了门把扫帚把门后一丢,拍了拍手,问青木儿:“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青木儿说:“上次的药草用完了,找你买点。”
“正好,云桦在家,我叫他给你配好,你先坐。”田柳把青木儿带进堂屋,给他倒了茶水,随后找林云桦。
这几天雨大,院子没办法晒草药,全都转到药房去了,林云桦就在药房里忙着把摘来的草药分出来,拾掇好的草药卖去镇上的济世堂,能卖不少钱。
经过有一回田家嫂子跑到他跟前,说要给他介绍侄女的事儿后,每回田家嫂子上门,林云桦都是避开的。
村里头打打骂骂都还好,他怕他一失手把人毒死了。
刚分完,田柳便进来了,林云桦抬头看了田柳一眼,便失笑道:“过来。”
田柳不明所以地走过去:“怎么了?”
“吃一脸泥了没发现?”林云桦擦掉他脸上的泥水,笑道:“再多吃点,今晚就不用吃晚饭了。”
田柳嘿嘿笑了一声,说:“对了,清哥儿说再买点上回用的药草,你给他配多点。”
“好。”林云桦道。
抓方子需要点时间,田柳去屋里摸了把瓜子出来,摆到青木儿桌前:“吃点。”
青木儿没跟田柳客气,抓了几颗剥着吃了。
真跟田柳客气,田柳要瞪他。
“你嫂子,怎么还一直上门呢?”青木儿问他。
“她想拿我换彩礼,然后让云桦娶她侄女呢,想得挺美。”田柳翻了个白眼:“成天说我生不出娃的事儿,气死我了。”
“啊……”这话,青木儿不是很好接,他不了解情况,也不好对别人的床事多嘴。
谁知田柳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都没做那事儿,咋个生娃嘛。”
“啊……”青木儿愣了:“啊?”
田柳有些不自在,干咳了一声,刚要说话,林云桦便拿着配好的药草进来了,田柳果断闭上了嘴巴。
“弄好了?”田柳起身接过药草。
林云桦点了点头,笑说:“弄好了,一次烧一把,烧成灰铺开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