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炎顿时有些想笑,小夫郎平时累极了都不曾有过鼾声,现下一听,更确定了人压根没睡。
他放下药瓶上了床,凑过去把人揽住,低声说:“清哥儿,这药我擦不到。”
青木儿闻言顿了一下,刚想转身,又想到房里有铜镜,这汉子学坏诓他呢,便气得往床里头又蹭了两下。
结果没蹭成,那汉子抱着不撒手。
赵炎抱着那团被子晃了两下,又喊了句:“清哥儿,我擦不到药。”
青木儿忍了忍,还是转过了身,他依旧缩在被子里没出来,只听他咬牙切齿,小声斥道:“叫你活该。”
“是我活该。”赵炎连忙答应。
青木儿从被子里伸出一点脑袋,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瞪得大大的,他真是想再多骂一句,可他又不会骂人,从田柳那学来的骂人的话,骂着也不合适。
无奈之下,只能瞪着人,十分气愤地说了一句:“该你疼!”
他以为自己说得颇有气势,能让那汉子羞愧不已。
谁料那汉子不知怎的眼里像是簇起一团火,猛地掀开被子压了上来。
青木儿一惊,想再缩回去,倒被赵炎压了个结结实实。
赵炎看着小夫郎瞪着眼骂他时,只觉小夫郎可爱极了,方才那点子反省全部丢掉,他心里头还觉得小夫郎勾人呢,哪里会觉得是自己的错。
但他还是留了些理智,生怕压着人下嘴啃了,小夫郎该真恼了,因而只轻轻地蹭了蹭脸。
青木儿被他那冒出的胡须渣蹭得脸疼,按着汉子的脸把人推远了些,这一推让他看到赵炎脖子上的血痕似乎比之前更深了。
他连忙抬起赵炎的下巴,仔细看了一下,皱起眉说:“还不擦药?”
“我看不到。”赵炎仰着头说。
青木儿垂下眼皮默了一瞬,推了他一把:“那你坐起。”
赵炎顺着青木儿的力仰躺在床上,仰着下巴,眼睛看着床顶,勾起唇角,低声说:“坐起看不清,躺着才能看清。”
青木儿无言半响,罢了,总该是自己挠的,也合该给人上药。
他坐起身,捞过床头的药瓶,拔出木塞,倒了点药膏在指尖上,药膏白白糯糯的模样,蹭在黑皮汉子伸直的脖子上,很是明显。
他揉擦了几下,直到药膏看不见白糯,只留一层油亮的光。
青木儿擦完了药,踌躇了一下,问他:“可疼?”
赵炎喉结滑动了两下,他想了想,斟酌着说:“……疼。”
青木儿眉头轻蹙,抿了下唇,双手撑着汉子的胸膛,低下身凑过去细细吹了几下。
他吹得认真,却没发现赵炎唇边似有似无的笑意。
“可以了,睡觉。”
“嗯。”
入冬后,常飘着细碎的霜雨,天越发冷,亮得也晚,往往吃完了早饭,才见着一点点墨蓝的亮。
天亮得再晚,赵炎都得上工,他吃过早饭,往火灶里加了跟木柴,便打算去柴房穿蓑衣,刚走到门口,发现阿爹也起来了。
“阿爹。”赵炎叫了一声。
“哎。”周竹拿下泥墙上的斗笠戴上,走过来说:“你路上灌点热水去。”
赵炎说:“知道了。”
“你光说知道了,倒是带呀。”周竹说。
常说让赵炎路上带些热水喝,说了十回能带个五六回都不错了,往往是他起来了发现儿子那竹筒还挂在墙上。
赵炎走路上工,路上没怎么觉得渴,就算渴了到店铺里喝也是一样,不过被阿爹盯着,他不想带也得带了。
周竹把装好的竹筒水给赵炎,说:“前几日说的打水井一事,柳哥儿家也说要打一口,你今儿个去问问,若是打两口井,可否少些银子。”
“好。”赵炎说。
“晚上柳哥儿和云桦上家里聊打井的事儿,你下了工,早些回。”周竹说。
周竹说完,看到他儿子脖子上的三道抓痕,愣了愣,问道:“脖子怎么了?怎的像是打架了?”
他想着大儿子是不是打架了,但一想昨夜吃饭时还没有呢,怎的一早起来就被抓了三道,总不能是跟清哥儿打架吧?
那清哥儿性子多乖顺,哪里能跟赵炎打起来?
要说打架,他还怕是大儿子欺负清哥儿呢,他是知道大儿子小时候多皮实,脾气还犟,惯会捣蛋,气人的时候多着呢。
“我自己不小心抓的。”赵炎不照镜子,不知道这伤痕看起来很难自己抓出来,因而周竹将信将疑地又看了几眼。
赵炎怕阿爹真看出什么来,便说:“阿爹,我去上工了。”
赵炎出门时,青木儿才起来,等他裹着棉衣来到小院篱笆旁,赵炎已走远了。
青木儿站在篱笆前,看着赵炎穿着蓑衣快步慢慢走入霜雨中。
赵炎背影高大宽阔,穿了蓑衣更是明显,因而走远了,青木儿还是能看到一个淡淡的身影。
他无声看了一会儿,直到背影消失于雨雾中,方才跺跺冻僵的脚,转身回灶房打水洗脸漱口。
灶房里,周竹一手拿着米饼在吃,一手用火钳把火灶里的炭放进火笼里,这火笼不算很大,夹在膝盖上暖手刚刚好,就是得时不时换炭。
幸好今年家里的木柴充裕,这炭也不用捻着用,冷了就可以马上换。
青木儿洗了脸回来,拿了一块米饼刚想坐到周竹旁边烤火,低头一看,周竹旁边的小木墩正是昨夜赵炎坐着的那个。
人还没走近火灶旁,脸倒是先红起来了。
周竹把火笼拎到他面前,拿起另一个,继续放炭,说:“冷吧?”
青木儿红着脸坐下,摇了摇头说:“不冷。”
身上有棉衣棉鞋穿着,前面有火灶烤着,脚边还有一只火笼,哪里会冷?
周竹笑着看了他一眼,心想,外头站那么久,脚能不冷?
不过他没问出口,他这儿夫郎,容易害羞,若是说了,怕是头都不敢抬了。
吃过早饭,这天总算亮起,冬日活儿少,更多是忙活儿一日的吃食,看管一下鸡鸭,在家里烤着火盆编竹篮。
昨夜细雨,赵有德吃过后就去田里看看油菜花,顺道去别家串串门,溜达溜达。
青木儿和双胎在堂屋门口用火笼烤花生吃。
这花生是前些日子纪云给的,上回周竹用鹅蛋跟他换了玉米,纪云家里一吃觉得好吃,可惜只有一个,一人吃进嘴里也就那一小勺,便让纪云再来赵家换两个回去。
这不,纪云抓了几把花生瓜子还端了盘自家包的小云吞来跟周竹换两颗鹅蛋,小云吞里头包的全是肉馅儿,换两个鹅蛋绰绰有余,可纪云也知道周竹家鹅蛋不多,比起惯常吃的猪肉,那还是鹅蛋稀罕些。
花生带着壳烤一烤,没一会儿里头的花生香味就飘出来了,青木儿怕烤糊,跟炒菜似的,紧着用竹条给花生翻身。
双胎见好玩儿,也跟着翻。
火笼顶头的圆孔是周竹特意编大的,就为了给他们烤花生吃,现下见他们来回翻腾,火炭都没热上就给翻了,那花生得什么时候能吃上?
但周竹编着竹篮没说话,由着孩子们胡乱玩耍,平时忙来忙去的,玩得少,现在活儿少了,可不得多玩点?
花生翻炒了半响没烤好,瓜子先烤好了,烤过的瓜子壳都是香脆的,放嘴里一磕,咔擦响,清脆极了。
“改日咱们到镇上买些瓜子回来炒,去年你们纪小嬷家用五香粉炒的瓜子很香,今年咱们也炒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