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货郎赔笑了几声,转头看到自家夫郎木楞楞地盯着一旁的高壮的汉子看,心头顿时不喜,喝道:“还不去点花,愣着干嘛呢?”
那小哥儿吓了一跳,回过头连忙说:“好、好,我这就去。”
他说完,又看了一眼数花的小夫郎,那小夫郎眉眼弯弯的,长得十分俊俏,而一边的汉子,长相虽凶,可看向那小夫郎的眼神,竟是如此温柔。
那样温柔的眼神,怎么可能出现在这样凶悍的人脸上,这汉子,不应该如传闻所说,好打人,凶神恶煞一般的人物么?
那日,他去铁匠铺寻这汉子,做好了挨揍的准备,谁让他逃了婚,挨顿揍也是应当的。
可挨了揍,能安稳留下也无妨,总好过每日长途跋涉走街串巷地叫卖要好。
这么冷的天,还要走那么远的路,最后不过百来文,又怎能比得上打铁匠每月按时发工钱呢?
可这汉子竟这么快又相看成了亲,新娶的小夫郎,唇红齿白的,一看便知日子过得极好。
这好日子,本该是他来过的,这温柔的眼神,本该落在他身上才对。
这小哥儿眼底一瞬间黑了半截,卖货郎在旁边,他没敢多看,不舍地收回目光,垂下头去数这半筐一文钱的簪花。
青木儿和赵炎数完,正正好一百朵,赵炎背上背篓,走前,他偏头余光瞟了那小哥儿一眼,这人看青木儿的眼神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不过一个小哥儿也不能做什么,他只瞟了一眼,便和小夫郎一块儿回家了。
第51章 红枣
还没到家, 远远就看到赵玲儿朝着他们飞奔过来,后头赵湛儿跑得慢些,俩孩子一前一后想要看看新买的簪花。
青木儿从背篓里拿了两朵下来, 一人给了一朵。
赵玲儿捧着簪花, “粉色的真漂亮。”
“漂亮。”赵湛儿手里是淡紫色的。
青木儿说:“一会儿给你们簪上。”
回到堂屋赵炎把背篓放下, 周竹和赵有德过来看了看, 满满的一篓簪花, 什么颜色都有,用料能看出来和在卖货郎处买的是一样的。
“这里看着都不止一百朵。”周竹拿起一朵, 轻嗅了一下:“闻着倒是没什么味儿。”
“有些簪花大, 看着多。”青木儿说:“那一家作坊看起来还算干净,里头的做簪花的妇人夫郎, 手上也不脏。”
“你打算何时做?”周竹问他:“十五傩戏走街, 如今也只剩十来天了。”
不等青木儿回答,赵炎便说:“明日吧,今夜晚了, 再者点了蜡烛也没有多亮堂, 熬久了对眼睛不好。”
“是这样, 晚上拿针也容易扎手。”周竹点点头说:“先吃饭。”
“嗯。”青木儿走了这么久的路, 肚子早饿了,现在他觉得自己能吃下两个大馒头,不过吃完没多久就睡觉,吃太饱也不好,就没真的吃两个。
簪花压久了会变样,变样了就得又洗又捋的,麻烦得很。
赵有德去柴房搬了一张竹编长垫出来,放在地上, 背篓一倒,铺满整张竹垫。
既然都放在了地上,那做的时候干脆脱了鞋子,坐在竹垫上做,做好的簪花就放在竹垫的另一头。
周竹刺绣手艺一般,但缝补比青木儿好太多,有周竹在,青木儿也不用担心自己缝得不好。
一百朵簪花拆了重新做,必定有弄坏浪费的,还有这朵簪花缝多了,那朵又少了,好在拆线有细尖刀,缝错了还能修补。
这活儿看起来似乎很简单,可盘腿弓背缝一天下来,人都是僵的,幸好家里火盆木炭都充裕,一双手冷僵了就能放旁边烤一烤,烤暖和了,就继续做。
“正好现在玲儿湛儿也要学缝补,九岁,过了年可就十岁,要成大孩子了。”周竹教一个青木儿也是教,教三个也是教,还不如趁现在,让玲儿湛儿跟着学一学。
过了十岁,再过几年就要相看人家了,孩子长得快,几年时间,一眨眼就过了。
定了亲,可不就得在家缝嫁衣了么?
不过周竹也不拘着他们,还有这么多年时间呢,总能学会的。
家里夫郎孩子都在忙,午饭是赵有德做的,他不会弄那么精巧的东西,去看了几眼,半天看不懂那根线是怎么绕的、那花瓣都是怎么摆的,还不如坐在院子里,跟打井的师傅闲唠嗑。
再有两日,这井就弄好了,现在师傅们都在铺砖,为了水井能长长久久地用,师傅们一点没偷懒,砌砖砌得那叫一个严丝合缝。
砌完了砖,还得装上辘轳和井盖。
手摇辘轳,就能轻易打水上来,即便是力气小一些的妇人夫郎,也不怕桶太重提不起。
外面干得热火朝天,里头同样手脚不停歇。
水井做好的那一日,赵家小院又聚了好多人。
他们都是来看这井怎么打的水,只见赵有德将一个空木桶挂到粗麻绳上,空木桶往井里一丢,井口上面的辘轳轱辘轱辘地转,井下一声轻响,木桶碰到水了。
井水从倾倒的木桶灌入,没一会儿,麻绳拉直,满水了。
赵有德搓了搓手,对着周竹憨笑了两声:“我转了?”
“快去。”周竹说。
青木儿在一旁看着爹爹握着辘轳的手柄,一圈一圈摇动,看起来很轻松,没多一会儿,一桶满满的水,便捞了上来。
赵有德拉下木头压住手柄,伸手将满水的木桶提溜出来。
“这水真干净呢,直接喝都行。”
“一点儿草都没有,河边打水,时不时掉点草进来,烦得很。”
“草进去你烦,鱼进去你烦不烦啊?”
“鱼进去,今晚就吃烤鱼喽!”
“赵叔,再捞一桶上来?让大伙儿多看看,也就你家大方,去别家,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生怕咱们偷他家水一般。”
“这水井还有木盖锁着呢,哪个能偷水啊?”
赵有德笑得脸上褶子开了花,他把木桶里的水倒入水缸,然后把木桶给周竹:“你来?”
周竹笑说:“行,我试试。”
周竹摇手柄时没有赵有德那么轻松,但看着也不费力,就是满木桶的水,他拎着有些吃力,咬咬牙,也给提上来了。
青木儿心想,虽说摇手柄不费劲儿,可提满桶水他应该提不上来,不过水井是自家的,满桶打不了,半桶也行。
这打井的活儿干完了,挖井的师傅收拾收拾坐着板车出去,没等一会儿,田柳家那头的五个师傅出来,十人一道走了。
路上,聊熟稔的人跟着他们又聊了一路,多是问,这打井可还缺人?
打井一日多少文,不会打井但能吃苦,有钱能挣有活儿就干,多辛苦都不怕。
看热闹的人都走了,赵家小院恢复往日平静,院子里还堆了许多土块,赵有德把土块铲去后院,这土不少,看看能不能再垄一排菜地,来年开春了多种些菜去卖。
家里有人,水井就不锁了,周竹和赵有德去整理后院,青木儿摸了摸那辘轳手柄,回到堂屋继续做簪花。
青木儿第一回自己折腾东西去卖,因着赵炎那番话,他没再多想能不能卖出去,对他而言,现下最重要的,是把簪花做好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