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汉子逗他呢,他听出来了。
赵炎刮了一下小夫郎的下巴,小夫郎之前好不容易养出点肉,这阵子一直心里一直藏着事儿,精神紧绷,觉睡不好,养出来的那点肉又没了。
下巴摸着就跟成亲那时一样尖,就连脸颊上的软肉也少了。
人有了心事,消瘦不过几日,要想养回去可不是几日就能养的。
赵炎心里盘算着以后家里每日都得吃点荤腥,左右现在他每月都有月钱,就算天天都吃肉,他也养得起。
他想着一定要把小夫郎养得白白胖胖的。
青木儿不知他所想,他心里压着的事儿都散了,人也精神了,他满心期盼着早日把美夫郎的衣冠冢立好,这样也算为美夫郎做了点事儿。
入睡前,他拉着赵炎的手絮絮叨叨,想起从前在院里的事儿,挑了些好的说给赵炎听。
他在院里这么多年,还是有几件好的事可以说的。
他有些兴奋,说着说着,还翻身压到赵炎身上,下巴压在赵炎的胸口上,眉眼弯弯,小声说着话。
赵炎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揽着他,认真听他讲,时不时问一句。
他不敢问太多,生怕哪一句没问对,让小夫郎想起那些不好的事。
但他又想知道小夫郎的从前是怎样的。
话语间,他的脑海蓦地出现一个瘦瘦矮矮,脸上没什么肉,可那双桃花眼确是又大又亮的小可怜儿,这么小的人儿在那么杂乱的地方,无知又懵懂地活着。
在那样吃人的地方长大,却没有随之沉沦变得麻木,而是竭力挣扎着、苟活着、反抗着,只要有一丝可以挣脱的希望,他就会紧紧抓住。
抓住这唯一的细藤,一步一步爬出深渊。
赵炎不知能用什么话语来形容此刻心中所想,他只觉得压在他身上的小夫郎,是这般的沉重又轻盈。
小夫郎有着沉重的过往,更有一颗轻盈的心。
说话声渐渐小了,开始的兴奋被困意覆盖,眼皮一阖上,呼吸声变得平缓。
赵炎小心抱着小夫郎侧身,轻轻将人放到床上,拉起被子盖得严严实实。
他摸了摸小夫郎的脸,热热的,应当是方才兴奋所至,他没太在意,直到半夜,小夫郎无意识地挨蹭过来,一股热气喷在他颈间,他蓦地清醒,抬手一摸小夫郎的额头,烫得不行。
“木儿?”赵炎撑起身,喊道:“木儿?”
小夫郎没醒,下意识缩进了被子里。
赵炎连忙起身把蜡烛点燃,烛光一照,青木儿的脸颊都红了。
他急忙给青木儿盖好被子,披着衣裳去敲阿爹的房门。
“阿炎?”是赵有德的声音。
“爹,木儿起热了,我去找林云桦过来看看。”赵炎说。
里头立即有了动静,没一会儿周竹和赵有德披着衣裳匆忙出来,周竹急道:“你快去,我去看着木儿。”
赵炎提着灯笼小跑过去,他顾不得半夜扰人,到了田柳家便敲门。
林云桦和田柳一块儿过来了。
起热不是小事,有时惹了风寒都可能随时要了命。
林云桦给青木儿仔细把了脉,身边的人都在床边等着,脸上焦急,但又不敢出声,生怕扰了林云桦把脉。
见林云桦收起诊巾,赵炎急忙问道:“如何了?”
林云桦微微笑道:“无妨,这起热是好事。”
周竹愣了一下,问道:“这、这起热怎么还是好事啊?”
“他连日的精神紧张情绪大起大落,夜里又睡不好,这会儿胸中郁结散去,那股撑着的气也跟着散了,身体一下没撑住,便起了热。”林云桦说:“晚上用凉水擦擦,我一会儿拣几包药过来,今夜熬了喝,第二日退热就好了。”
闻言,大家松了一口气,周竹拍了拍胸口,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赵炎把青木儿的手放回被窝,和林云桦说:“我同你们回去,辛苦了。”
“不碍事。”林云桦笑说。
“人没事就行。”田柳说:“快回去抓药熬,熬药还得不少时间呢。”
第62章 上香
青木儿这一觉睡得很沉, 什么乱七八糟的梦都没有做。
偶尔感觉热得快要出大汗时候,又有冰凉的水从头流到脚,很舒服且很透气。
这种被绵软包裹的安全感, 让他的意识渐渐消失。
再度睁眼时, 窗外天光大亮。
嬉笑声与说话声由远及近, 慢慢变得清晰, 细细一听, 还伴着清脆悦耳的铃铛响。
“阿爹,哥夫郎生病什么时候好呀?”
“云桦哥哥说醒了就好了。”
“那哥夫郎醒了嘛?”
“还没呢, 过会儿就该醒了。”
生病?
青木儿愣了一下, 摸了摸自己的脸,又舒展了一下手脚, 全身都很舒坦, 没觉得累,丝毫没有生病的感觉。
他拉开被子刚要起身,那门便开了。
赵炎端着药进来, 见青木儿醒了, 大步走过去:“先别起, 仔细着凉。”
青木儿刚撑起半身, 就被赵炎压回床上躺着了,被子严严实实地盖到了下巴下面。
赵炎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手,没发冷汗,也不烫,人看着也精神,顿时放心了。
“身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青木儿窝在被子里摇了摇头:“没有。”
他说完,看了赵炎一眼, 赵炎眼下也有点乌青,只是他皮肤黑些,看不太出来:“你……昨夜是不是没睡?”
“嗯?睡了。”赵炎没骗他,小夫郎生病很少哼唧,擦身的时候也乖,喂药的时候甚至无意识地就自己咂巴咂巴喝下去了。
赵炎一度以为他醒了,实际上应当是迷迷瞪瞪地醒着,一觉起来自己也不记得了。
赵炎又掖了掖被子,说:“药还有些烫,等凉了再起来喝。”
青木儿眨了眨眼睛,支支吾吾地说:“可是……”
“嗯?”赵炎在吹药,这药刚熬出来,还冒着热气。
“可是……”青木儿抿了抿嘴巴,小声说:“可是我想解手。”
赵炎顿了一下,放下碗说:“等一下。”说完便起身出去了。
青木儿不知他怎么突然走了,只听外头传来几句问话。
“木儿醒了?”是阿爹。
“醒了。”赵炎回道:“我去拿马子。”
青木儿脸一红,缩回了被子里。
马子是每日一倒,倒完了得洗一洗晚上接着用,今早赵炎把马子洗了放在后院晒,这会儿刚好干了拎进去。
他拎进来,关了门,直直往床边走。
青木儿连忙说:“别、别放这儿呀,放那头,我起来解手。”
他这么大个人了,要是让他站在床边解手,这脸还要不要了?
赵炎闻言把马子放回来原位,转头给青木儿披了件衣裳,二话不说想抱着人过去。
青木儿吓了一跳,连忙挽住赵炎的脖子,羞赧道:“我、去自己去。”
“你身子虚,不能折腾。”赵炎说。
青木儿哪里肯,他扭了两下,羞得不行:“这不成……”
赵炎见小夫郎宁可憋着也不愿意这样解手,便松了松手,把人放下。
青木儿后肩撞了一下那汉子,小声道:“……你、你先出去。”
“好。”赵炎又帮他拉紧了衣裳才转身出去。
青木儿见他关了门,连忙小跑去解手。
这场病来得快,去得也快,青木儿喝了三天的药,养一养,便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