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如朝日(68)

2025-08-24 评论

  深夜的春风忽而暖洋洋的。杏花从美人泛红的指尖坠落,浸泡在汨汨流淌的河水里。

  赵彗之保持蹲姿,左手包住傅润的手教他握匕首,黑眸在波光粼粼的桥洞下熠璨若火。

  “陛下在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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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贼人之凶恶、情节之紧张,元杂剧有一本叫《朱砂担滴水浮沤记》,写得非常好,反派那种野蛮的、暴力的、穷追不舍的邪气和杀气,男主死前高高兴兴数朱砂打算回家、反派则在窗外像毒蛇一样冷冰冰窥视他等情节的死亡氛围的渲染……当年还是孩子的我(bushi)读完大受震撼,这里也就模仿着设计了一个恶角。

  

 

第五十四章 烤鹿

  傅润的拇指摩挲着匕首上的菱形纹路,他极缓慢地移开视线,嗓子有些发痒:

  “我在这里做什么,干你何事?你那夜对我……赵、彗、之,你竟敢——”

  赵彗之神情淡定,轻捏傅润的手腕,掰开手指夺走匕首、在半空晃了一圈收在腰后。

  “我那天对陛下做了什么吗?”赵彗之一字一顿轻声问,伸手整理傅润被风吹至额前的发丝。

  到底没忍住。

  本来……他们既然不是真夫妻……不该再有任何君臣关系之外的牵扯。

  燥热从两人相触的地方悄悄蔓延至耳后。少年外冷内矜,又傲又狂,唯独在一个人面前是热的,只是那人还没有意愿看穿他拙劣的伪装,反而上当受骗以为他当真“处乱不惊”。

  傅润飞快地瞟了一眼仰望自己的少年,恨不得把心头乱撞的小鹿烤了,受美色蛊惑,疑道:

  “赵彗之你个混账!你、你真不记得了?那夜我吃醉了,又看不见,你把我……”

  春风吹散尾音,单单留下一个个旖旎直白的动词。

  傅润猛地意识到他在跟某人说什么淫语,霎时坐立难安,气得双眸圆睁、两颊生情。

  赵彗之掩下诧异,沉默片刻,不知是将错就错承认了还是“慷慨解惑”告诉傅润那是玉/势——

  当时他……见不过是寻常人两指粗的暖玉已让美人难受得很,怎么可能还……

  一道带着烈烈杀气的掌风从赵彗之斜后方袭来!

  赵彗之耳聪目明,提前感知有人靠近,几个回合卸了来人的力气,纵身跳至桥上。

  “殿下当心!”高文鸢紧随其后,来不及喘歇站定,眼神一冷,当即拔剑挥向赵彗之。

  赵彗之堪堪戴上面具就挨了一剑,面具碎裂,血沿着受伤手臂滴滴答答溅在靛蓝缎子靴面上。

  血腥气激出护主的髭狗愈多杀意!

  那厢晋毅甩了甩几乎要被捏碎的手腕,单腿跪在傅润身前,见主人安然无恙,低头请罪。

  傅润看不见桥上的动静,只听刀剑格挡时呼呼的风声,心下一惊,喝道:

  “文鸢!住手!”

  高文鸢强行收了剑,匆匆一望,见男人高鼻薄唇生的一副好相貌、且毫不恋战,心里起了疑。

  “……赵、他人呢?”傅润面色苍白,踢开满脸愧疚的晋毅,踉跄着走出桥洞。

  高文鸢握剑的手一直在抖,咬牙道:“文鸢救驾来迟,愿殿下责罚。殿下无事,实在太好了!”

  傅润:“此事回去再讲。他人呢?你把他、怎样了?”

  高文鸢左手死死握住发抖的右手,“砍碎他半个面具,此外、此外未能如何。”

  “你!”傅润瞥见桥头几点血迹,一时不能言语,好半天才平复心神,叹道:“扶孤回去。”

  高文鸢的手还在抖,肌肉鼓胀的胳膊突然失去知觉,不得已,冷冷地示意晋毅。

  晋毅点头,伸出手,“殿下。”

  傅润垂眸一瞧,也不知该说什么,“……你们两今晚约好做贼去了?嗯?”

  “我、我们,”晋毅还想解释,手心一痛,疼得一个响当当的硬汉也龇牙咧嘴流出两滴眼泪。

  傅润点了点晋毅淤肿发黑的手,神情分不出喜怒,淡淡地说:

  “好好治。今夜的事,至死不许外传。”

  桥上动静太大,衙差们稍后提着灯笼小心翼翼围上来。

  拄拐寻人的驿丞也在其中,见到不怒自威的青年,一个激灵,边哭边喊:“陛~下~啊!”

  傅润挑眉,再看向不远处闻声呼啦啦跪了一地伏拜祈祷的百姓,眉心一跳。

  糟糕。

  要被写进野史了。

  他早晚被赵彗之气死。

  *

  离开保康县近四天,傅润的脸色依旧很臭。

  纵火夺产的张小员外、默许李三行凶的驿丞、庸碌无为的县令……

  这些自有地方大员去办。

  北海总督知道他在北海境内,几天里献谄示好的招数连王长全等太监都“叹为观止”。

  傅润至今烦恼不快的事主要有三件:

  一是不知赵彗之来保康县做什么、手上的伤要不要紧、人又跑到哪里去了。

  二是小范围暴露行踪后书肆私印他的画像。百姓们自发地拜他为神仙,他也不能不领情。

  三是元勉带来一批京都的官员,礼部尤多,包括升任宣徽院副使的李轩昂。这狗皮膏药!

  想起李轩昂和傅璨联手做过的“好事”,再想到当年夏天无辜被害泡在湖里的纨绔伴读,傅润心里堵着一口恶气,渐渐敲定一个一石二鸟的阴狠主意。

  让傅瑛回京,为的就是清理各地太子余党,此次巡幸江南把他们一窝端,之后傅瑛就没用了。

  傅瑛、傅瑛。

  父皇最喜爱的儿子。

  仁善孝悌的好大哥。

  不管傅瑛究竟是不是李季臣和太后的孽种,让李轩昂在傅瑛的死里掺和一脚,不是……

  很有趣么。

  傅润眸光闪烁,嘴角上翘,一旁展示如何使用西洋玻璃望远镜的纲首(船长)瑟瑟发抖。

  *

  御船沿运河继续往南走,灯火通明,昼夜不息。

  为保圣人安全,漕运总兵路荃签发调令,各路段的漕军都动起来,明面上则说是加强河防。

  二月二十六日傍晚,船入淮河,将过高邮(今江苏)。

  为确保即将驶来的御船顺利通行,临时召集的两百个役民将碗口粗的麻绳在腰、肩处缠绕数圈,齐心协力往石滩上走,嘴里吆喝着号子,紧闭的水闸石门一寸寸被拉至高坡。

  因治理黄滥,淮河作为下游每年承担了大量泥沙,是以这一段的河运最艰难,轻易不开水闸。

  为皇帝办事的御船是例外。

  既然每年开水闸的次数有限,南方来的私人商船一般都早早在旁边的湖泊里等着消息,听说有官船经过,立刻准备跟在官船后面借激增的水流一气冲过去。有因此耽搁大半月至两月的。

  要是运气不好遇不到大官船怎么办?

  嗐,那就只有先把船上的东西全卸下来,花钱雇纤夫把船拉到一个高坡上,借力冲入下一段河道,最后再把东西一件件装回船舱,有时还需人工清理淤泥,麻烦辛苦得很!

  “唉,要么说‘碧海鲸波广’呢,圣上即位后大兴海运,正是为了缓和运河堵塞的弊病啊。”

  坐在岸边抽旱烟的监工有所感悟,即兴吟了五个字的打油诗,手抵额头眺望河面。

  “我勒个乖乖……哎哎,你们都过来瞧瞧,那些是什么船?今天不是不准私船入河么?”

  两个水库拼命放水,经过两日河面变得宽阔许多,几艘小的像黑点的船藏在柳树后。

  乍看容易当成水鸟。

  “总不会是刺客吧?”

  有个农民挠挠磨出血痕的胸膛,见大家都惊恐地盯着自己,憨厚笑道:

  “做甚么?刺客刺客,刺人的客,这次从京城来的船装的是毛货,值钱么,也就那么回事?”

  可真叫他猜中了。

  沿河往北二十里处,数十个身形娇小手脚敏捷的死士已潜入御船,分头寻找目标。

  一死士换上漕运太监的青袍,低着头、掐着嗓子拦住一宫女,“姐姐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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