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这事,楚王还隐晦的当面蛐蛐过,其他人虽然没有那个胆子当面蛐蛐,但私底下的风言风语也不少。
陈王押了口茶,目光晦涩难*辨,他做这些事最主要的目的是不在于争圣宠,毕竟,他们这些人年少时,谁没有做过各种事情以期父皇青眼,但谁都没成功……到现在,他们都长大了,你没有圣宠我也没有,这个优势谁也没有故而也不再去争圣宠——天潢贵胄,何其骄傲,哪怕是父皇,也不能让他们再低下头。
但,做这些事的时候,陈王心中也升起过期待,万一呢?
不管是为了少年时渴望得到父皇青眼的自己,还是现在的局势,朝中目前无大事,没有足够的政绩能让他登上储位,只能去争昭武帝的看重,若是昭武帝看重于他,那么他便比别人多了一份底气。
只是可惜,到底还是和往昔没什么不一样,陈王心中失望,理智上却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到现在,哪怕陈王本身存了这一份隐晦的心思,他也不会再说出口,故而,对于吏部尚书的话,他只笑了笑:“外公别生气,很快,他们就会懂得我这么做的意义。”
想到即将结束的会试,吏部尚书笑了起来:“是极是极。”
学陈王拉拢人心的手段,还都学不到家,那被教训,就是自找的。
不过,他们要的就是其他人这份学不到家!
吏部尚书:“臣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他们被训斥,而咱们毫发无伤的场面了。”
陈王:“外公夸大了,圣意难测,我们也有可能被训斥。”
吏部尚书讪讪,而后又道:“有殿下提前一年布局,就算我等也被训斥,怎么说也会比康王他们的处罚轻。”
陈王听到这话倒是笑了起来,好心情的给吏部尚书换了一杯茶,“说的不错。”
他之前因为昭武帝的阻拦见不到顾丛嘉,后宫中程昭仪也很少见到陛下,想让昭武帝身边的人为自己会试拉拢人心的举动说好话这一想法显然是不成了。
这不成,自然要想别的办法。
陈王想出来的办法便是,每天给昭武帝上奏折——‘儿未有大才,恨不能为父皇分忧’,这样的奏折到至今,陈王已经写了三百多份了,为的就是届时会试逾矩拉拢人心的计划在昭武帝那里多几分把握,不会让昭武帝太过严惩他,或者不处罚他。
而他拉拢人心的计划,很简单,但,简单无华的计划往往最有效果,不然,康王,雍王和楚王为什么会决定学他的计划呢?
当然,这也是陈王故意透露的,否则,会试笼络学子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被他人探知?
陈王还没有那么无能。
事实也如陈王所料,虽然康王他们都觉得此局有些简陋且风险大,但收益也高,想想,陈王能做的事情,他们自然也能做……届时出了事,陈王便顶在第一个。
再说了,他们也没什么好办法能够避开昭武帝笼络人心,且,若是此局他们不做,届时真的只有陈王专美于前了,那些脑海里满是君臣的学子不得对陈王好感爆棚啊。
这件事陈王做了,他们也做,那么,不说立即拉拢到人,也能让陈王在他们心中的好感度分散。
种种考量下来,康王他们已经决定好要学陈王了。
而这,也是陈王乐于见到的。
首先,他做这个局,风险真的很大,之前他考虑的都是如何避开昭武帝拉拢人心,但最终呈现的这个局,不要说避开了,简直是光明正大的笼络学子……若皇帝多疑,扣上结党营私的罪名,朝中大臣都不会有求情的方向——太明显了。
而且,不说届时可能会被扣上的结党营私的罪名,他这个逾矩的罪名都不用扣,结结实实的。
所以,陈王需要拉其他人一同抗风险。
有其他人一起分担昭武帝的怒火,陈王的压力就会小很多,再者,陈王为此做了那么多准备也不是白做的,几乎每日一封的请安折子,届时解释理由有了‘儿臣深恨没有大才,不能为父皇分忧,今日见会试学子,感触颇深,有这么多的栋梁能为父皇分忧,儿深感欣慰,一时之间情难自抑,这才有感而发啊。’
还有对顾丛嘉的殷勤,在朝堂上为花都与担任副考官一事陈王一脉出力甚多,两次送礼和关怀,昭武帝既那么在意顾丛嘉,那么这些发生在不久前的事,昭武帝应该还留有印象。
这些,都能让昭武帝对陈王的怒火少一些,再加之其他人什么也没做,却逾矩学他,那昭武帝对于他们的怒火就会更深。
两相对比下,陈王可不显得是个好儿臣了。
此乃一箭双雕之局,哪怕届时被罚,收益也比弊处大,且,他被罚肯定是最轻的,其他人肯定比他重,同样受伤的两个人,一个轻伤,一个重伤,那肯定是轻伤的赢了一局。
陈王想着,唇角便勾了起来。
吏部尚书看着他,心中说不清是庆幸还是遗憾,庆幸陈王不似康王那般平庸无能,又遗憾陈王不似康王那般,他们程家必然做不到如苏氏那样权势滔天。
但,想到康王妻族最近的动作,吏部尚书打了一个激灵,还是陈王这样的好。
康王实在是,对于外人,高傲到天上去,对于自己人,耳根子又软的不行,对苏昭仪,对康王妃都是。
苏齐贤那老头还没发现自己被偷家了吧……想到这,吏部尚书也好心情的眯眼笑了起来。
程尚书和陈王相对而笑,虽然他们各自的想法不同,但都笑着,气氛总体是和乐的。
只不过,这和乐的气氛也没维持多久,“殿下,陛下带着秦王殿下往张太师府里去了……”
陈王和吏部尚书一下站了起来,谁都知道,张太师病笃。
“快,为本王更衣。”
秋天落叶缤纷,为应秋天枫叶的漫野之景,陈王穿的是一件赤色常服,同枫叶的颜色相近,还佩戴着相应的和田玉佩。
颜色过于明亮,不适合穿到张太师府去。
吏部尚书也连忙告退了,最近朝中目光都聚集在会试上,他偷的闲暇,会试又快结束了,才来陈王府稍坐一二。
但现在,他也得忙起来了,一来,陛下都去了,张太师官至一品,他也得去吊唁,二来,瞧着陛下的态度,张太师应还有死后追封。这件事哪怕还有礼部在礼仪上搭把手,但大头还需要吏部负责。
得知昭武帝带着秦王一同去了张太师府,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皆动了起来。
陛下都已经去了,他们不能不去……包括康王他们。
原本一个一品官员过世,还不够格让亲王全来吊唁的,但,昭武帝去了,那京城不管是谁,都得去……你不去,怎么,你比陛下还尊贵吗?
太医卡时间的本领很强,刚好让昭武帝带着顾丛嘉见张太师最后一面。
昭武帝看着病床上的人,和此前见他的样子大不一样,形销骨立,瘦的颧骨高高凸起,唯独那双眼睛还明亮着。
心中徒然有些伤感起来,哪怕张太师曾经教他是为了不让大周动乱,但那些教导,那些相处并非作假,为他铺路,坚定的支持他登基也是真的。
“夫子。”
昭武帝松开了顾丛嘉的手,对着张太师,左手握右手拇指,掩于胸前。
是学生对师长的常见礼。
张太师看着他,眼中有些热泪,他还以为之前胆大妄为找昭武帝近乎逼问的那番话已经消磨了他们之间的师生之谊。
没想到,昭武帝还愿意承认他这个老师……
“泽瑜。”
“夫子,泽瑜在。”
应张太师要求,他被人扶着坐起来,坐的端端正正,喊出了昭武帝的字。
昭武帝也如同往日那般,回答了自己的夫子。
昭武帝立起身,张太师看着他,消瘦的脸上尽是骄傲,这是他的学生。
顾丛嘉看着他们俩,乖巧的,很安静。
待到张太师把目光投向了他,顾丛嘉立刻行了一个作揖礼,礼貌非常:“张太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