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中孩子随着月份变大,性别也早就明了。
他知道自己怀的是男孩。
陆峥安作为大夫,当然也知道。
只是,取名一事,是否应该仔细考虑,择最好的名字方才寓意吉祥呢?
他在这边自顾思索,拥着他的陆峥安却轻轻一笑,突然道:“我倒是有个主意。”
沈卿钰转眸看向他:“什么?”
“叫包子怎么样?”
“什么?!”
原以为他想到什么好名字的沈卿钰,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蹙起眉头,确认道:“你说叫什么?”
“包子啊。”陆峥安抚摸着他的肚子,回道,“陆包子。”
沈卿钰不太理解:“为什么要叫包子?”
包子?不是吃的吗?为什么要取一个食物的名字?
“很简单啊。”陆峥安伏在他肩上,压低声音,在他耳边低语,“天天被他爹爹顶,又软又嫩,不就是包子吗?”
说着,他还故意曲腿在沈卿钰臀部用力顶了两下。
“陆峥安!”沈卿钰顿时怒了,一把用力推开他,满面怒气,“取名乃人生大事,你竟如此草率!还拿这个调笑!”
陆峥安双手撑着头,靠在床头,笑意盈盈:“我这不是见气氛太严肃了吗,开个玩笑,缓解一下气氛嘛。”
对他的解释,沈卿钰仍然是没好气,转过身没理他了。
“好嘛,我错了。”见他真生气了,陆峥安连忙揽过人抱怀里,认真道歉,“我不开玩笑了,孩子名字由你来取,姓沈或者姓陆都可以。”
“取好后,你修书一封告诉我。”陆峥安轻轻吻了吻他耳垂,笑着道,“你学富五车、博古通今,取名字肯定比我取好听。”
沈卿钰任由他圈着,没有再说话,而是静静看着殿外长夜。
殿内长明烛火业已燃尽,室内一片安静。
陆峥安将头伏他肩头,嗅着他脖颈上的梅香,往他肩头拱,声音不舍:“哎,真舍不得离开你和孩子。”
本以为一切尘埃落定,他们可以长相厮守的,哪知好不容易赢了,还得被迫分离。
垂下眼,眼中闪过一丝暴虐的光,要不是因为那个人渣,他何至于和自己妻儿分离?
而因那个人的通敌卖国,边塞流离失所的百姓,不知有多少。
所以这一仗,他必须得打。
但责任是责任,不舍是真的不舍啊。
他轻轻啄吻着他的耳垂,问道:“阿钰,你会不会也如我不舍你一样,舍不得我?”
闻言,沈卿钰静静背着他,目光沉静如湖水。
并没有回他这个问题,手心却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
但他的异常,陆峥安却没注意到,见他沉默,以为他还在为刚才取名的事生气,又道了一次歉:“好了嘛,我知道错了,你就别再生气了。”
“其实……”热气喷洒在沈卿钰颈间,陆峥安说道,“也不是想问你舍不舍得我,而是想问你爱不爱我。”
他将声音放低:“因为我这么爱你,真的很想听你亲口说,你也爱我。”
他的声音带着期盼、和长久以来得不到回应的失落。
沈卿钰滚动着喉结,在床侧攥紧了手。
男人却没在意,很快从失落中恢复过来。
“不过没关系。”陆峥安搂着他的腰,不在意地亲亲他的侧脸,“等我得胜归来,届时,我要亲耳听你说你爱我。
吻了吻他鬓边发丝,他的声音温柔:“我走后,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待你生产之日,我会抽空回来,亲眼看着我们的孩子出世我再走。”
沈卿钰任由他抱着自己,没有说话。
唯有烛火轻轻摇晃,墙上映着二人相拥的身影。
沉寂片刻后。
“阿钰……”陆峥安看着怀中的人尤其乖巧,眼前冰玉一样的耳垂格外诱人,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你转过来好不好?我想亲你。”
不等沈卿钰回答。
他便轻轻抓过他的手让他转过身来,抬起手掐住他的下巴,唇印在他唇上,撬开他的舌关,和他交换了一个炙热缱绻的吻。
沈卿钰放松手心,抬头微微迎合着他,顺从地张开唇舌与他纠缠,放在床侧的手,也轻轻揽住他。
一吻毕,二人静静相拥。
殿内一片寂静,连烛火也好似燃尽。
夜色如墨,而涌动在那漆黑瞳孔中的情绪,好似蕴含着不知名的风波。
有低语来到沈卿钰耳边:“阿钰,你明天送我出征,好不好?”
没有沉默太久。
极轻的一声:
“好。”
……
而此时,殿外不远处天光,暮色褪去,黎明将至。
黎明最后一缕月光落下地平线的时候,大军开拔。
战鼓声、唱和声、马蹄声响起,狼烟割裂天穹,城墙上遍插黑红色的“棠”字旗帜,随风而猎猎飘扬。
城关外不远处排列着黑压压一群、由陆峥安带领的整齐划一训练有素的大棠军队。
陆峥安独自立于队伍首列,一身银白战袍,手持长枪,他身后是被陈飞牵着威风凛凛的战马。
虽已为帝,沈卿钰却只是简单身着一身素白长袍,来为他送行。
他们身后是千军万马,但此刻的两位陛下,却在做着最后的告别。
沈卿钰的手被陆峥安抓着,男人不放心地对他叮嘱:“到了边关,我会每隔一周给你寄信报平安,你一定要记得给我回信。”
“好,我会给你回信。”沈卿钰点头,又说道,“兵部尚书步大人与你同行,此前他于北翼一战中,颇有经验,你若有不懂之事,可向他取经。”
“好。”陆峥安又看向他腹部,眼里带着担忧,“奏疏累牍,切莫过于劳累,量力而行;至于变法一事,不用操之过急,徐徐图之,若有拿不准之事,可修书与我,我与你共同商讨。”
他极为关切地拉紧了他的手腕,语气严肃:“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身体、万事以自己为先,不准让我担心,知道吗?”
“好。”沈卿钰看向他,认真承诺,“我会注意身体,你别担心。”
“嗯。”陆峥安一把将他拉住怀中,抚着他的发丝,眼圈泛红,“好。”
——早知便不让他来为他送行了,可真的在离别之前见不到他,更让他心悸。
鬼知道他在第一次出征之后,有多后悔没亲自再见他一眼,往后在西北那些无法安睡的夜里,他都寝食难安。
所以他才做出让他为自己送行的决定,能抱着他好好道别,他也能放下心,见他一面,往后对他和孩子的思念,也算得以慰藉。
似乎怕坚硬的铠甲咯着他,陆峥安很快放开了他,注视着他的眼睛,滚动着喉结,刚想说什么。
步大人便在他们身后斟酌道:“两位陛下,大军已集结完毕,是否出发?”
沈卿钰没有丝毫犹豫,点头下令:“出发。”
摸了摸他的头发,陆峥安便挪开视线,转身掀起战袍,提起银枪翻身上马,大喝道:“大棠将士,随我出发!”
整整齐齐的一群人高喊:
“斩杀敌寇,直取北翼!天佑大棠,陛下万辉!”
陆峥安没再看身后的人一眼,生怕再多看几眼就不想走了。
坚定地挥起马鞭:“驾!”
马蹄声起,尘土飞扬。
一切尘埃落定。
沈卿钰就这样看着那匹银色战马,逐渐消失在眼前。
心在喧嚣中起伏起来。
他攥紧了手心。
他……应该很长时间都见不到他了吧。
下颚紧绷,神情却不明。
转过头来,他朝着一众群臣说道:“走吧。”
“遵命,陛下。”
却在这时,突然听到一声高呼:“阿钰!”
沈卿钰连忙回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