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转过头,问道:“你说什么?”
“他给你下蒙汗药!”
陈飞气喘吁吁重复道。
陆峥安神色一凝,眼里沉下一片。
瞳孔一缩。
“你做什么?!”
身后的陈飞,看着疾步离开的高大人影高喊。
可回答他的只有马鞭扬起的声音。
银枪挑起,系在院中的马绳被斩断,男人借着银枪弹跳到马背上,马蹄声响起。
尘土飞扬之间,黑色的人影,渐渐远去。
陈飞拔腿去追,只能看到他往官道方向奔去了。
不由得捶胸顿足——怎么又去追了!
*
申时,沈卿钰抵达鹭洲官道驿站。
当坐在驿站当中喝茶的时候,本来一片晴朗的天空突然下起瓢泼大雨起来。
雨水溅在他茶碗里面,倒映出乌云一片的天空。
在他旁边擦桌子的阿婆念叨着:
“哎呀,怎么好好的天下起雨来了。”
“这群人是谁?都不躲雨的?”
“老婆子别多管闲事了。”一旁茶行的老伯讳莫如深地带着擦着桌子的老阿婆走到一边去,“去收茶叶去走走走。”
“借过。”一道声音从沈卿钰耳侧响起。
那声音像是沾着血腥气,仿若从地狱中爬上来的毫无生气,又冷又沉,让他陡然蹙起眉尖。
他抬眸去看,只见一群身穿铁甲、戴着铁面具、披着斗篷、身材高大的人坐在了他斜对面,刚刚的“借过”原来是对着旁边一个旅客说的。
自那群人进来后,整个茶行都安静下来,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沈卿钰和韩修远一行人是寻常打扮回景都的,因此坐在角落里面也没人注意到他们。
他看到那群人只将将喝了一口茶水,很快便行色匆匆地离开了这片地方。
沈卿钰却盯着他们背影在瞧,手上的茶盏没有动。
只见他们耳后根上刻着繁复古老的蛇形青印。
紧紧皱着眉头。
好似在哪里见过。
模糊中,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出现在脑海中,那人手上的扳指好像也是蛇形印记。
他倏然睁大眼。
紧张之中,袖口摸到一块温凉的玉佩。
他错愕地低下头——
不知何时陆峥安的玉佩又到了他手上。
雨越下越大,越来越急。
碎珠一般的雨滴砸落在泥地上,在扬起的马蹄当中被溅起水花。
一身黑色劲装的陆峥安单枪匹马出现在树林中,浑身都已经被雨水给淋湿。
而在经过一片树林的时候,他陡然勒住马鞭,停下脚步。
雨哗啦啦地从树叶上滴落下来,陆峥安竖起耳朵去听。
直到路过一颗白桦树,银枪倏然从他手中坠下,银光如冷月一般闪过,借着银枪的力道他用力一拍马背,腾空从马背上越起,突然从原地消失无影。
而在这时,箭矢破空声响起。
“唰——”一下,一根闪着寒光的箭矢击中他消失的地方,直直朝着马背而去,马蹄扬起,马被射中当场嘶鸣一声,倒在了原地。
“人呢?”刚刚藏在树上的一个头戴面具的铁面人,疑惑地问道。
“阁下在找我吗?”耳边一道低沉阴冷的声音响起。
“你——!”刚刚还在探头探脑的铁面人,瞬间头部从肩膀上分离,鲜血如注般喷涌而出,头颅上唯剩下一双不敢置信的眼睛死不瞑目地瞪大。
陆峥安偏过头微微躲过喷薄的血液,扔垃圾一样扔掉他的头颅,提起银枪朝树上跳跃而起。
而后,他身前突然响起一阵破空声,随之数十个箭矢朝他面部袭来,他提起银枪转动动作迅速地全部挥开,连根头发丝都没乱。
“好功夫。”
击掌声响起。
一道鬼魅般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为首一个戴着铁面具、身披青袍,看起来是首领的人腾空负手而立,站在了单薄的树枝上。
“就是不知道,阁下可不可以以一敌十呢?”
然后他朝着身后挥了挥手,树枝被踩动的声音响起,黑压压数十个人渐渐从树林各个角落里出现在陆峥安面前,呈现包围状地围着他。
“哼,藏头露尾做什么?长相丑陋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么?”
陆峥安捋了一下头发,嘲讽地笑,眼神却冰凉,笑意不达眼底。
随之,极影掠过,那首领身后一个身材高挑的人迅速靠近他身旁,手中的弯刀堪堪划过他咽喉,那人冷笑着:“长得好不好看重要么?能要你命不就行了?”
陆峥安微微侧过身,脚尖勾着树枝,极快地躲过,银枪出手直朝那人面部袭去。
二人极快地交着手,近乎只能看到一片残影。
最后在那人贪功朝他下首攻击的时候,他抓住时机,银枪勾住他肩侧,回马挑月式迅速一划。
方才还气焰高涨的人,如残败的风筝一样往树下坠落。
而从头到尾,那个首领都没看过那死去的同僚一眼,似乎在看一个丢失的棋子一样,不带丝毫感情。
反而对身手了得的陆峥安露出显然的兴致,只不过是杀死猎物、慢慢折磨的兴致。
陆峥安知道今日这一战是避不开了,他看着他们耳后根的青蛇印记,声音沉冷:“消失已久的青鹰门,不是很久不管江湖中事了吗?是谁派你们来杀我的?”
“没有办法,杀你的报酬实在太丰厚,有人开了一个我们无法拒绝的价,所以,今天你必须得死。”
那首领轻描淡写说着,声音带着嗜血的味道,然后轻轻说:“只不过,我们答应过那个人,不能让你死的太轻易,抱歉,阁下可能要受点苦了。”
随后,比刚刚那个高瘦人更快的脚步声响起,陆峥安的身侧突然多了两个人,不知何时握着他肩膀,似乎要折磨他一样,狠狠碾着他的肩胛骨。
钻心之痛传来。
雨下的越来越急,雨水蓄积在树叶之中,沉重地往下滴落,砸在地面上。
马蹄溅起地上的水窝,映照着瓢泼大雨中,一抹月白的身影。
一身白衣的沈卿钰提着霜寒剑,肃容骑马奔来。
身后跟着一群身穿官服的侍从,韩修远在后面将将追着他。
平时清冷一片的脸上此刻一片焦急。
“你!”那首领陡然惊愕住。
只见方才还和陆峥安打的有来有回的两个手下,全部被他掐着脖颈砸在了地上,再无了生机。
“你竟如此负隅顽抗!你真以为你能以一敌百吗?我可不止这十个人!”
那青衣首领气急败坏道。
“所以呢——?”只见那高大的人影,一只手在另一边垂下的胳膊上用力一扭,刚刚卸力的胳膊被他硬生生接了回去,声音轻描淡写,“那又怎样?”
那青衣首领沉着脸看着顽强倔强,即便断了个胳膊还能硬生生接回去的陆峥安,不由得惊住,失去了刚来的镇定,朝身后又新来的数十人,冷着声音道:“尽快解决他,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破空声再度响起,数十人迅疾朝地面上的陆峥安奔去,如阴冷的毒蛇——
“呵——”
那高大的人浑身浴血,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捋开粘黏在脸上、混合着血迹的发丝,定定看着他们。
一双桃花眼里含着笑,笑意癫狂却不达眼底:“杀了我,来。”
看见他丝毫不惧的样子,那首领面色彻底阴沉下去。
从手心蕴起一道光,冷冷的针出现在他指间。
在陆峥安和几个人缠斗的时候,倏然朝他眉心飞去。
而此时已尽力竭的陆峥安则无瑕分心,眼看那针就要射入他眉心。
就在这时——
“老大小心!”
陈飞的声音陡然从树林中响起。
马蹄声奔来,陈飞提剑挥开了射向陆峥安的针,朝那青衣首领大骂道:“你这贼人好生歹毒!使阴招!”
“哼!多管闲事!一起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