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我只是暂时留在这里,不会做他的王妃。”
第36章 相思
陆峥安走的那天没有和沈卿钰打招呼。
等沈卿钰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是空荡荡的一片,床上仍留有余温,那个人只在他身边睡了两个时辰就出发了。
天刚蒙蒙亮,他起身正常洗漱,穿好衣服后便开始如往常一样,来院中练剑。
对于陆峥安的不告而别,他神色淡然没有丝毫异样,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淡漠。
剑气震荡,院中梅花花瓣簌簌落下,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前方未白的天空还留有一片暮色。
暮色之中,一队训练有素的军队从景都城的边关刚刚出发。
“老大,你真的不跟他打声招呼就走了吗?”
陈飞骑着马跟在陆峥安身后问道。
前方一身银色铠甲、行装肃然的男人懒懒抱胸,嘴里还叼着根狗尾巴草,声音淡然:“有什么好说的,又不是不回来了,婆婆妈妈的。”
由于背着他,陈飞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听他声音可以称得上是风轻云淡。
陈飞心中啧啧称奇: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老大吗?按他以往的认知,此刻的老大早就应该抱着自己媳妇抱头痛哭才对,再不济也会在出发之前依依不舍留恋关照半天,怎么会这么淡定??
他问:“老大你真舍得沈大人?不难过不伤心?”
“啧。”男人的声音不屑一顾,“舍不舍得都不能耽误正事啊,再说,你老大我这么有男子汉气概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沉溺于情情爱爱这种小事之中,根本不伤心好吗。”
陈飞:……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看见男人抱着胸的肩膀在抖,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
他策马来到陆峥安前面,看见男人用手捂着眼睛,心道果然如此,他翻了个白眼:“手拿开,看看你的眼睛。”
“……”陆峥安不语,只是默默别开了脸。
“别装了。”他拿剑戳了戳陆峥安。
“好吧。”陆峥安把捂着脸的手拿开,露出通红的一双桃花眼,眼角还沾着泪水,声音含着哽噎,期期艾艾道,“陈飞,我舍不得我家卿卿,离开我他可怎么办啊,他孤身一人留在景都,我是真不放心啊,没了我有人欺负他怎么办。”
“嗤。”陈飞无语,冷笑道,“我看离不开他的是你吧,还要硬撑。再说,人家沈大人本事不比你小,你还担心他,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敢嘲笑你老大,”陆峥安演够了,挤出来的眼泪瞬间消失不见,他笑着摇摇头,拍了一下他脑袋,“没大没小。”
虽然笑着,但弓着的眉宇却不见轻松。
两个人并肩骑马走了很久。
陈飞看着前方即将日出、暮色将退的天色,还有随着大军出伐扬起的尘土,静了片刻。
除了刚刚在他面前刻意的表演,旁边的陆峥安又恢复了往常沉着一片的面色。
陈飞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喂,既然不舍,为什么不告诉他,让他来送你,而是一个人默默出发。”
陆峥安懒懒地摸了摸手上的银枪,望着前方盘旋的大雁默默不言语,没有回他这句话。
许久后,当空气中只能听到阵阵马蹄声的时候。
陈飞听到他说:
“就是因为舍不得,才不想当面离别,我怕我看见他就不想走了。”
……
霜寒剑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白光,攥着剑的人清冷如雪,目光迥然,面色肃然。
行云流水的一个收尾动作做完后,沈卿钰将剑收入剑鞘。
练完剑后,他如往常一样坐在石桌上擦汗,觉得口干,拿起茶盏刚准备倒水,却发现里面没有茶水了。
下意识地,他朝身后喊道:
“陆峥安,帮我拿——”
话出口,才发现身后一片寂静。
往常陆峥安总是会等他练完剑,侯在他旁边给他倒茶准备早饭,和他一起用完早膳后才会出发北大营。
但现在陆峥安已经出征了,没有人再在他身后抱胸等着他,也没人再在他练剑的时候在旁边指导他,更没有借着指导剑术的名义对他浑水摸鱼、抱着他亲昵狎弄了。
他耳边彻底落了个干净,再也没人烦他了。
但为什么?
手边触碰着凉透了的茶杯,他的心就像空落落的少了什么一样?
心下烦躁,他也不想继续练剑了。
拿汗巾擦了一下汗,他收敛神色,走进房间里准备换身衣服,去见提前下过拜帖的韩修远。
坐到床边穿好衣服的时候,他总觉得好像少带了什么,目光在床上逡巡着,视线突然触及到床边的一块玉佩。
神色一顿,那是陆峥安的玉佩。
——自从二人住在王府后,先前曾多次引起二人之间误会的玉佩,被陆峥安当成了和他之间的定情信物。
按照那个男人的话来说就是:“你拿着我的玉佩,我拿着你的,这样我们分开的时候,可以彼此睹物思人。”
当时他想要回自己的玉佩,陆峥安非要他把玉佩送给他,还非要他随身带着自己的玉佩,导致他也养成了穿衣的时候随身携带玉佩的习惯。
只不过以前是随身带着自己的汉白玉佩,现在是戴着陆峥安的青龙玉佩。
陆峥安还说这块青龙玉佩是他母亲留给他的,以后要送给儿媳妇的,现在送给他刚刚好。
他从床上捡起玉佩,眼中浮现出复杂难言的情绪,漆黑的眸子几度沉浮。
最终,他将陆峥安的玉佩收入袖口中,随身携带了起来。
刚准备出门,走到院子中却听到阿牧的声音:
“这梅花好看是好看,就是难打理,一晚上就落了这么多花瓣在地上。”
沈卿钰驻足停在了远处。
他抬眸去看那颗梅树。
约摸有十多年的老梅树种植在院子正中央的位置,郁郁葱葱的梅枝在春初展开最后一波绽放,红梅披着此刻的晨光绽开点点红玉,新抽的枝桠似泼墨般晕开暮色。
这时不知是哪里的风吹过回廊,惊起花瓣簌簌落下,冷香随风袭来,一丝不留地全部侵入他的鼻尖,惊的他一个激灵。
“大人,您起床了?”阿牧放下手中的笤帚,擦了擦手,“我去给您准备早膳,您想吃什么?”
沈卿钰却望着梅树出神,没有说话。
阿牧朝他走过来,脚边却被不知被什么绊到,他连忙弯腰去捡,嘴边念叨着:“这梅枝是何时断的?昨天风也没这么大啊。”
闻言,那站在门口的人却浑身一震,似喃喃道:“梅枝?”
梅枝?
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脑中响起:
“阿钰,我出征后,你可以每隔几天寄一根梅枝给我吗?”
“为何?”
“梅枝寄相思,看到梅树就像看到了你,我会很安心。”
……
沈卿钰快步走上前,朝阿牧伸出手来:“阿牧,梅枝给我。”
“啊?什么?”阿牧有些懵,“大人您要这个做什么?”
虽然奇怪大人现在的要求,但他还是听话地把手中的梅枝递给了沈卿钰。
沈卿钰接过手中的梅枝,转身刚准备走,但又注意到手中的梅枝只剩下零星几朵花瓣了,他又蹙起眉头。
这个不够好看,他转身朝身后开的正盛的梅树望去,视线瞄准了开的最盛、花瓣最多的一根细枝,然后快步上前,起身折下。
将梅枝藏在胸口的时候,他朝身后怔愣的阿牧吩咐:“替我给韩修远传句话,我晚一个时辰后来找他。”
说完,就朝王府马厩的方向奔去。
等那道白雪一样的人影消失后,阿牧这才反应过来:
“啊,哦,好,好的。”
骑上马后,沈卿钰挥动着马鞭,夹紧马腹催促着胯。下骏马加速前行。
神色却是少见的焦急——希望可以赶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