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院中拥着你一起赏梅的日子。
西北的风是刮刀子一样的疼,在这大漠之中,风霜也要夹在脸上,真担心来日回到景都后,阿钰都不认得我这张英俊潇洒的脸了,唉,要知道我也就这张脸能入你法眼了。
这里到处都是大雁,我本想猎两只寄回来给你,但想了想寄回去也不大好看,还是算了吧,免得把本就诗意的相思弄得啼笑皆非。
塞外大漠孤烟直,长河总是在落日之前圆了一次又一次,我望着几次落下的夕阳,心中只想起了你,归家的路变得格外漫长,我想念你想念的寝食难安。
人总是在离别后幡然醒悟,我在一次次月圆了又缺的时候,才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
我爱你,阿钰。
等我,我会尽快回来和你相聚。
——爱你的夫君
陆峥安亲笔】
看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
指尖猛然一颤,手中的信再也拿不住,信纸哗啦啦掉在了地上。
而那一向清冷淡漠的人,此刻的眼眶却不知何时红了一片。
第38章 得知真相
三月底。
初春的风从边塞刮到了景都城的皇宫,当玄武大殿前方的石阶中的一缕浮光掠过时,殿中端坐龙椅上的帝王眼神凝聚起来。
而此时金吾卫的传令声穿透三重门阙:“宸王凯旋归来——”
尾音撞上殿中垂落的七十二道珠帘,发出清脆的叮铃声,像迎接凯旋归来的将军的奏乐。
而分立于两旁的百官们举笏回头张望。
急切的议论声。
“来了。”
“王爷来了。”
“将军回来了。”
正在这时,最后一缕阳光刺破晨雾的遮挡时,男人银甲上的鳞片正巧发出冰裂般的光,身材高大的男人手持银枪步伐坚定沉稳地从门外走来。
直到走到殿正中央。
抬手卸下刻着古老罗纹的头盔,男人掀起铠甲衣摆,“扑通”一声,单膝跪地抱拳朝座中的泰和帝行礼:
“儿臣,参见父皇,幸不辱命,平安归来。”
随着他走近,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身影近乎是挡住了整个玄武殿门口的光,近乎是遮天蔽日,当他跪下去的时候,才能从他宽厚的肩膀上窥见片刻天光。
随着他的跪地称臣,立在一旁的文武百官无不惊愕和赞叹:“二皇子年纪轻轻气势非凡”、“后生可畏年少有为啊”、“此番战役算是崭露头角了”。
从头到尾用一双欣赏和激越目光看着陆峥安的泰和帝,从陆峥安单膝跪地的那一刹那,露出极其满意的笑,他含着笑意道:
“起来吧,二皇子,让朕仔细看看你。”
陆峥安沉着一张脸,缓缓抬头站起身迎像泰和帝的目光。
泰和帝仔细端详着他这个新认回来的儿子,看到他比以前晒得更黑了,但目光却更坚毅,身上还带着战场回来的煞气,唯独那弓着的眉宇现在因为有了战功,更显桀骜。
整个人都仿佛锤炼过的宝刀,闪着凛然又锋利的光。
越看越满意。
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彷佛透过他肩上铠甲鳞片上的光,恍惚之中穿过那些梦中出现的岁月,见到了那个首次告捷、在大殿中同样朝着先帝俯首、扬着眉宇的自己。
这是他心中属于下一代的承接。
此次早朝,主要围绕着陆峥安深入漠北、大败鞑靼、斩获敌方首级,收复西北被侵占的城池的话题进行。
为了给陆峥安封赏,已经很久没有上过早朝的泰和帝,今天在他班师回朝的时候,特意召集朝中大臣来开这个早朝。
一场朝会下来。
年仅二十岁的宸王被赏世袭爵位,因其西北战功,还被封为北大营的骠骑将军,统领北大营军机事务。
也就是说,从此以后,陆峥安在景都也不再只是挂名的闲散王爷,还有了兵权实权。
从头到尾,端坐在龙椅右首的温泽衍,全程静立其旁、神色安然,无人见到他深藏衣袖下那只攥紧的手。
温泽衍不是没有听到那些大臣交头接耳的声音,其中最刺耳的是:“以后这太子谁来做可不一定”、“我看陛下是想扶持宸王”、“宸王深受陛下宠信啊”……
而对这些大臣的议论,主角本人陆峥安却没有太多反应,直到封赏结束后,他都是神色如常,一众大臣的目光却始终追随着他。
直到看到那身披铠甲、威风凛凛的宸王在经过大殿外旁的束身镜的时候,停住了脚步,还一脸严肃地在镜子前仔细端详。
一众朝臣纷纷侧目。
——殿外的束身镜本是给上朝官员自省容貌、保持礼仪用的,王爷这是何意?
陆峥安却没有注意到身后注视着自己的视线,或者说注意到了但不在意。
因为他正对着镜子里变黑的皮肤而发愁,阿钰皮肤那么白,会不会嫌他黑?
而且怎么感觉,这胡子好像没剃好啊?到时候见面的时候,阿钰会不会嫌他扎人?
又隔远了看,看到自己肌肉更结实了、身材也更好了,又满意地点头。
果然,还是很有男子汉气概。
皮肤是晒黑了点,但应该能变回来。
而这时,寿熹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宸王殿下,陛下有请。”
眉毛挑了挑,陆峥安虽归心似箭,神色却不变,转身道:“请带路。”
……
御书房中。
泰和帝正倚在塌边,一只手支撑在椅子上,懒懒地翻着奏折。
低头看奏折的神色不变,耳朵却随着脚步声动了动。
直到青年沉稳的声音响起:
“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泰和帝放下手中本就没看几眼的奏折,抬起眼睛看向陆峥安,示意寿熹给他看座。
寿熹搬来一个椅子给陆峥安坐下后,就关上房门离开了。
只是在转身的一瞬间,刚刚还笑容满面的脸,陡然间变得阴沉一片。
叫来门口一个招风耳的小太监,低声吩咐:“认真听,说了什么,到时候一句不漏告诉我。”
而此时的书房内。
“父皇叫儿臣来所为何事?”陆峥安问道。
“口有点干,给朕剥个橘子吧。”泰和帝指了指旁边放在果盘上橙黄的橘子,示意陆峥安。
“儿臣一路策马,手上泥腥味重,我去叫宫女来给您剥。”
说完,陆峥安就起身去叫侍从,还没走两步,背后却被泰和帝拿橘子给砸中。
“叫你剥你叫别人来,懒不死你是不是?看看别人家儿子都怎么给父母尽孝的,再看看你,立了点战功就骄傲自满了?”
泰和帝在他身后骂他,“还是你不想给朕剥,觉得朕不配?”
被说中心思的陆峥安连忙转身:“儿臣不敢。”
然后老老实实拿起橘子给他剥,剥的速度却快的惊人,泰和帝都没看清,他就剥完了。
“父皇还有什么事吗?”
他又问道。
“急什么急?急着见谁?”泰和帝简直懒得看穿他心思,悠悠拿着剥好的橘子吃了一瓣,
“你这性子该磨磨,战场只能锤炼你的韧性和血气,倒是让你生出几分急躁来,隐忍不发、谋定而后这几个词你该学学了。”
陆峥安心里一嗤:一出征就是两个月,好不容易才班师回朝,结果连媳妇面也没见着,现在还被你找借口留在宫里,玩什么父慈子孝的戏码,换你你不急?
拿手帕擦干净嘴边后,泰和帝敲了敲桌面,问道:“说正事吧。”
“你杀了兀那齐,鞑靼王没怪你?听说当时在走廊关隘,你孤身一人取了他首级?”
兀那齐是鞑靼王的小儿子。
思及那个和自己打的有来有回、但却总是爱使阴招的鞑靼王爷,陆峥安刚开始其实没有想要他性命,可在交战中他不小心把怀中玉佩落战场上被对方给捡到了,从此以后就是无休止地拿他玉佩调侃沈卿钰,言语之间全是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