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些呢?没有别的了?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出现和可疑的事情发生吗?”
阿林有些疑惑:“啊?什么可疑的事?”
沈卿钰阖起双眸,剧烈起伏不平的胸膛被他平复下来,虽然事实已经发生,可现在看来目前只有他一人知道之前发生的事。
还好,还好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至于为什么他会安然无恙出现在这个回景都的马车中,又为什么衣着完好地被他带来的人带回马车上,他已经不想去想这些细节了。
不然,他真的会发疯。
维持着表面的淡定和风度,他只是深吸一口气,然后让阿林出去自己先冷静一下。
“大人,李总兵已经在外面候着了。”出去之前,阿林轻声提醒着他。
“知道了,一刻钟后,等我传唤。”
沈卿钰揉着疼痛不已的额角,回复道。
他在马车上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后,闭目休憩了片刻,在检查完自己脖子上没有可疑的红痕后,重新掀开帘子朝外唤道:“请进,李大人。”
——若不是他身体有异,他早就如往常一般走下去了,何须在此坐着不动传唤别人。
身后某个地方随着他的动作还会隐隐作痛,强撑着走下去只会徒然惹人生疑!
很快,身穿银色铠甲的李总兵走了进来,在观察过面色如常、身体如旧的沈卿钰后心也放了下来,随后双手抱拳道:“末将见过沈大人!”
“那黑风寨最后的大当家和二当家抓到没有,若是还活着,把他们带过来我有话问他们!”提起这两个罪魁祸首,沈卿钰就怒从中来。
李总兵面露难色,抱拳:“秉大人,那黑风寨寨主极力反抗被我们乱兵杀死了,至于那二寨主毒老鬼——”
“说下去。”沈卿钰面色变冷。
李总兵低下头:“他自断一臂,逃走了。”
“糊涂!”沈卿钰用力一拍桌子,却险些震得自己疼痛难忍,在李总兵请罪的声音中,他又深知这件事怪罪不了别人,只怪他不够小心中了对方的毒计,最终还是忍住怒气,揉着额角道,“那人擅长使毒,而且长相异域不似我中原人士,我怀疑他是敌国派来的奸细,意在乱我大棠,留着他是个祸端。其余的事,你继续汇报。”
二人就一些剿匪细节接着商议了一下。
之后发生的一些事,都是在沈卿钰意料之中,得知那些被绑到寨子里的无辜村民全部得救后他眉头稍松了些许。
之前他来这落霞山之前,就得知了山头黑风寨强抢民女、买卖人口的事,刚巧遇到山脚下一个无辜的姑娘父母被绑,为救父母,姑娘只能同意嫁入山寨里。
可报了官连官府都不敢管,还好沈卿钰及时来了。
他来之后先是整治了一下贪|污腐|败的县衙,然后安抚完村民后,得知黑风寨还有很多被绑的村民,他便决定以那位无辜姑娘的远房表姐的名义,替她出嫁到黑风寨上。
虽然朝廷攻打下一个山寨并不是什么难事,但里面关押了很多其他被绑进来的村民,所以扮作被抢新娘,混入寨子里将无辜村民先解救出来,已经是最安全的办法了。
黑风寨毕竟凶险险恶,他仍然有思虑不够周全的地方,才会中计。好在除了自己受了一些损失外,那些无辜村民全部得救了,此行也算成功。
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后,最后他问道:“那批走失的军火可有找到?”
“已找到,唯独剩下的一批火铳和炸药,在清点的时候发现少了点。”
“少了多少?”
“火铳少了十个,炸药少了三十包。”
“确定黑风寨的人如实禀报了?”
“属下确定。”
沈卿钰修长的指节一下下敲击着桌面:“余下的军火和逃走的黑老二继续追寻下落,剩下的事我会在明日早朝和皇上如实禀报,你先下去吧。”
“是,大人。”
待他退下后,沈卿钰维持了许久的镇定终于土崩瓦解,身后某处尖锐的疼随着马车的颠簸,更是让他汗如雨下面色发白。
可他只能紧咬着唇,一句疼也说不出口。
他要死死地、竭尽全力去维持他仅剩的自尊和骄傲,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在温泉中发生的事!
等马车终于行驶到景都,李总兵和他住的不是一处方向,便先行离去。
来到首辅沈府后,等候他多时的下人阿牧迎了上来,刚想替他褪去身上的大氅换下,他便咬着牙推开了他:“先替我准备一桶热水,我要沐浴。”随后便扶着门框忍着疼痛极力表现出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走到院子卧房中。
阿牧有些不解地看向阿林,阿林连忙摆手:“大人剿匪辛苦了一路,还愣着干嘛,快去准备!”
“噢噢!好!我这就去!”
“哎呀笨手笨脚,我跟你一起!”阿林急匆匆追上,跟着他一起去了厨房。
等热水准备好后,沈卿钰只让他们抬进房间里,不用伺候先行出去。
在点亮的烛光下,他一点点褪去身上的外袍,直到露出里面雪白的里衣。
外袍刚被放下,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传来,一个白色瓷瓶从外袍袖口中掉了下来。
他捡起去看,却看见那白色瓷瓶上刻着三个字:“金玉膏”。
——用在何处不言而喻,是谁给他的更加不言而喻!
混账!
他捡起那瓶药用力往窗户上一砸,小瓷瓶撞击到窗柩上,发出“砰砰砰”的瓷瓶碎裂的声音。
随后门卫守着的阿林和阿牧同时一惊:“大人,您怎么了?!没事吧!”
沈卿钰紧紧攥着浴桶边缘,咬牙挤出几个字:“我、没、事,你们不用守着,温一壶酒来放在门口,然后退下,明日按时喊我上朝。”
等他褪掉里衣跨进浴桶中,近乎是刻意地、强行地,忽略掉自己胸前遍布在那两点上的牙印和红痕,以及腰间被掐出的淡淡淤青色的印记。
而更让他窒息的是,当那阵阵温热的水流涌向他的皮肤的瞬间,某处还微微翕张着的地方更是侵入水痕,那记忆中的炽热的、坚硬的温度像是要搅碎他一样,不容置疑且孜孜不倦地,一次又一次破开他最不可言说的柔软。
而耳边的呼吸灼热喷洒在他颈项,那个恬不知耻的人带着促狭、调笑地问他:“是这里吗?舒不舒服?要不要再重点?”
“砰”地一声,木桶被他用力锤开一道裂缝,哗啦啦的热水流了一地,他倏然从浴桶中站起身来,穿上外袍打开门去,寒冷的北风袭来,门外被他吩咐退下的阿林和阿牧已经离开了,只留下地上一盘温好的酒和两个空盏。
将酒盏端起后,他再次将门关上然后牢牢上锁。
头一次、失了往日的端庄和矜持,坐在床边仅着一袭外袍,用来盛酒的空杯被他舍弃,拿起一整壶酒盏便往嘴里灌。
酒水沿着他下巴流了下去,直朝着白皙如玉的胸膛流淌下来,窗外月色如华,映照在他略显清冷的脸上,更显得灼灼如光。
他狭长的眼尾沾上了一丝不正常的水汽,带着醉意的脸颊上有了一丝酡红。
那些不为人知的、隐蔽的、不可言说的心事,最终被交托在这盏酒中。
最终这如寒玉一样高高在上的、清冷孤傲的人,倒在这无人看见的床榻上,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
“你竟然敢、竟然敢如此对我……”
“我一定要找到你,然后杀了你!”
他将脸埋进了床铺之中,手中紧紧攥着一块玉佩,用力锤击着柔软的棉被,直把那整洁的床铺揉成了杂乱的一坨。
灼灼月光下,那玉佩上刻着的“陆”字在隐隐发着光。
第5章 玉佩
翌日清晨,沈卿钰没让阿林和阿牧叫他,是自己醒的。
多年来上朝的习惯和自律,让他养成了寅时醒的作息,即便是宿醉也没有受到影响。
彼时天未亮,阿林掀开马车轿帘,看着在烛火下誊写奏疏的沈卿钰眼角下的乌青,有些心疼:“大人,看您昨日都没睡好,早知道拦着您喝那一壶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