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泽衍让人放开那个侍从,仍然是笑,笑意却冷:“阿钰菩萨心肠,既不想让我为难他,那是不是该穿上这件无数绣娘为你精心织的千羽衣,也不要让我为难呢?”
沈卿钰垂眸看着那侍从手中的托盘,绷着下颚没有说话,神色冷然。
温泽衍命人打开笼子,将衣服给他换上。
而从头到尾,沈卿钰就如站着不动的青竹,沉默挺拔,任由他们给自己换上华丽的囚衣。
直到外袍褪下,千羽衣穿上,千层的羽毛随风而展,羽毛上绣了精致的南海珍珠,颗颗华丽,沈卿钰本就生的谪仙气质,这件衣服更显得他有如踏月而来的仙人,清冷中透着一种梦幻美,就连那高高隆起的腹部,也显得有一种特别的情致。
而即便是被如此折辱,他圣洁的脸上也没有丝毫惧意,只是紧绷的唇线,可以看出他的不耐和冷意。
气质如霜、眉目凌厉。
但此刻被关在笼子里的他,就仿佛困于牢笼的天鹅,再高傲的性子,也终究是被折断了翅膀,再也飞不出去。
温泽衍静静看着他,眼里的暗涌几乎涌为实质。
苍白的手攥的指节发白。
——这个清冷如雪的人,终于,沦为自己的金丝雀了。
“阿钰穿上这件衣服,真的很美。”
温泽衍支着下颚,眼中浮现欣赏和喜爱。
沈卿钰一句也没回,冷着脸别开了头,侧身避开他投向自己的视线。
温泽衍挥退下人,一把攥住了他的衣袖,声音低沉:“我爱你,你知道的,只要你听我的话,我可以放你从这里出去,哪怕是你要当皇后,或者继续在朝为官,我都会满足你。”
“滚开!”沈卿钰挥开他抓着自己衣袖的手,呵斥道。
而对沈卿钰的冷言冷语。
“呵。”温泽衍浅笑一声,眼底沉下一片漆黑。
用力攥过他的手腕,一把将他握紧,而沈卿钰本欲用力挣脱,谁知看似病弱的温泽衍竟然藏着巨大的力量,让他来不及,就这样被他牢牢攥紧了手腕。
距离极近,扑鼻的梅花香从沈卿钰脖颈上,扑进温泽衍鼻间,让他险些回不过神来,他的声音很轻:“阿钰身上,依然带着梅花香。”——就像他,曾极力追逐的那一片纯粹一样,无瑕纯白。
“放开我!”他的语气虽然温和,但却透着一股寒气,让沈卿钰愈加愤怒。
“可以啊。”温泽衍声音透着冷意,阴恻恻的,“只是你若想二弟死的话,就继续挣扎。”
感受到手里的人不再挣扎,温泽衍攥紧了他的手,借着月色,看清了他腰间高高隆起的腹部,被撑起来的部分像高山一样,他将手放在他的腹部试探,这动作立刻引起了手中人的剧烈挣扎,甚至皮肤都在颤抖,看手中被逼的眼眶泛红的人,温泽衍从喉间溢出一丝沙哑:“别怕,阿钰,我不会伤害你的。”
又转而声音放低:“但你若还要继续挣扎的话,我就难以保证,你和二弟的孩子,还能不能保得住了。”
将手放在他的腹部,温泽衍眼中映衬着无边的夜色,眼前是精致牢固的铁笼,他缓缓道:
“阿钰应该知道一个典故,这个典故叫’铜雀春深锁二乔‘,阿钰现在,像不像被锁在铜雀台的金丝雀?”
说完,他一把拉过了沈卿钰的手逼近,以往那清润的眼眸中,此刻透着无尽的红。
他抬起修长的手,一把掐住沈卿钰的下巴,力道之重,掐的那雪白一片的皮肤瞬间红了一片,像染上胭脂的雪泥,而温泽衍只是静静看着他,声音含着笑意:“阿钰,你真的很美,美得让人,有一种想要碾碎你的冲动。”
含笑说这句话的他,像蛰伏在黑暗中的毒蛇,带着阴森的气氛。
沈卿钰别开头,攥紧了拳头,凌厉的眼中一片是恨意:“温泽衍,我一定要杀了你!”
“别紧张,在你同意之前,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在沈卿钰再次想挣扎的时刻,温泽衍伸出手,用力攥住他的手腕,一把将他扯过来,让他凑近到自己面前,眼神笑意盈盈,语调悠然,眼底透着深不见底的浓墨:“我只是很好奇,二弟和你,是怎么在一起的?”
他攥着沈卿钰的手发烫:“那样的阿钰,会不会比现在更美?”
“滚开!”沈卿钰眼眶泛红,冷冷别开头,从眼角流出泪来,泪水砸到温泽衍掌中,被他接住。
“别哭阿钰。”想要替他擦眼泪却被他厌恶地躲开。
“别怕。”温泽衍不在意地笑了笑,声音温柔,却含着偏执疯狂,“我爱你阿钰,你知道我很爱你,从小就爱你,只爱你。所以你别怕,我只是喜欢你而已,我不会伤害你的。”
“闭嘴!”沈卿钰再也忍受不了了,挣开他握紧自己的手,用力一把推开了他,“太恶心了!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你只爱你自己而已。”
他冷冷看着他,冷静陈述:“你眼中,只有摧毁和破坏,根本没有爱。”
“嘘,阿钰。”温泽衍将手竖起在唇边,制止了他的话头,语气忍耐,“我劝你,最好是不要当着我的面,用二弟的语气,来和我说话,这样,我会忍不住伤害你的。”
沈卿钰冷笑一声,看向他,逼问道:“温泽衍,陛下是不是你杀的?”
温泽衍抬眸看着他,眼眶泛着癫狂的红,额角青筋跳动:“这重要吗?”
“这不重要吗?”沈卿钰问。
沉默片刻后。
“人总喜欢问原因,就如兵败垂成的将领、棋差一着的国手、还有濒死沼泽的猛兽。”温泽衍淡淡转了转扳指,“父皇死与不死,有什么差别吗?反正,他早就病入膏肓了不是吗?”
他说这句的时候,就连闷窒的空气,都变得寒冷起来。
透着无边的寒意。
“你不爱我,那么阿钰,你爱二弟吗?”
沈卿钰侧面对着他,神色如雪山冰川,透着无尽的疏离,连半分眼神也不想分给他。
温泽衍静静看着他,声音带着肯定:“你应该也很爱他才对,不然又怎会心甘情愿在这里被我锁住。”
而对他的这些诡辩、或者揣测。
沈卿钰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再回过他一句。
如霜一样的眉宇凝结,冻着冰冻三尺的拒绝。
但猎人,向来喜欢玩弄手中的猎物。
温泽衍笑道:“没关系,我会让你愿意的阿钰。”
然后招来随从,推着自己离开原地。
胜券在握的声音,远远地、传到沈卿钰面前:
“总有一天,你会哭着来求我。”
就如现在这样,自愿被关在这里,难道不对么?
*
从朱雀台台阶一步步往上走,越靠近那金丝铁笼,傅荧神情就越紧张。
——他今日是奉太子之命,来劝沈卿钰的。
一想到要即将面对的人,他就忐忑不安。
等到了朱雀台后,他看见那羽衣翻飞的人,静静望着远方,眼中映衬着无边的月色。
傅荧吸了一口气。
说道:“师兄。”
沈卿钰转眸,看向他。
傅荧端着饭菜,放到他面前,照例当着他的面用银针试过毒后,递给他:“师兄,吃饭吧。”
沈卿钰没有推辞,静静拿起筷子开始用膳。
看着他淡然的神色,傅荧有些意外。
自沈卿钰被关进朱雀台后。
他就一直沉默寡言,但他并没有如傅荧想象中食不下咽,相反,他胃口还可以。
神色虽然憔悴,但丝毫不见受挫,依然是气度从容,甚至还透着一种淡然。
傅荧轻声道:“师兄,太子已召集群臣,明日就昭告天下,登基为帝了。”
沈卿钰顿下手中的筷子,抬眸看向他。
迎着他的视线,傅荧抿了抿艳红的唇,说道:“师兄,我知道有些话你不爱听,但是你和太子这样僵着,谁也得不到好处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