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像并不稳当,又高又大又笨拙,踩中了人,浑身也猛然一晃。一块碎石当头砸下,砸中赫连翊的手,赫连翊险些就要从石像底部掉下去。
就在那一刹那,一把钢刀直挂下来,赫连翊偏头一避,刀贴着他的鼻尖刺进了石像的齿轮。
头顶一个女人的尖叫声传来:“快上来!”
赫连翊一惊,他抬头发觉是危月燕。
危月燕扑到机关前,重重将机关拉下,石像瞬间半截朝后倒下,前蹄拉起朝上翻了过去。
赫连翊天旋地转,他只觉得一瞬间就被抬起了几米之高,他顺势踩在那把卡在缝里的钢刀上,钢刀一瞬间迸裂,他借势跳在了石像顶部,一拉机关将石像翻了回去。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这石像原本已经快要翻到在地,又重重恢复了平衡,如同一头笨拙的大象,一边浑身掉着石屑,一面缓缓踏步朝前走。
赫连翊一阵头晕目眩,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好像在四周旋转,他本来就不喜欢马车,这下比马车更颠簸的东西出现了……
四周乱箭齐飞,赫连翊看见一支飞箭冒出来,划伤了危月燕的手臂。可这女子竟一脸决绝地将飞箭拔了,不顾手臂受伤,按动机关朝山庄大门挪去。
这石像太过沉重,直挺挺朝山庄大门撞去,赫连翊眼睁睁看着这石像和大门狠狠一撞,发出巨响。铁门被撞开,而石像头上的部分也被撞断,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手脚发麻。
赫连翊紧紧拉着机关,只觉得胸口震得剧痛无比,耳畔嗡嗡直响,什么都听不清。他低头一看,虎口撞得鲜血淋漓,再往后一瞥,危月燕竟然直接撞晕了过去。
赫连翊关键时刻绝不心慈手软,他一把将危月燕推下了石像。这万宿山庄全都是一丘之貉,这个危月燕想用苦肉计博取他的同情,简直是做梦!
危月燕摔倒在门下,那石像再抬起前蹄,重重朝门外踏步而去,随之发出一声巨响,那一声巨响将危月燕惊醒,而此时,山庄的大门也被轰开了一条缝隙。
石像虽能动,可身形巨大,到底不如真的坐骑好使。抬起的前蹄绊在山庄的门槛处,哐当一声,狼头朝前砸了下去,撞掉了半个,再猛朝后退去,撞在门上,将大门撞出一个深深的凹槽。
一时间,石像像是爆炸似的轰开了。
赫连翊被巨大的冲击力甩了下来,所幸这山庄外都是泥地,他这一摔也不过打几个滚在草丛里滚一圈。
他浑身是灰地爬起来,趁乱转身就跑。他身旁没有马匹,也没有任何护卫,只得朝人群多的地方狂奔。他先是顺着有人的地方奔去,眼见着道路熟悉起来,一路又朝有火光的地方跑去,这才发觉,不远处竟是金玉兰的黑店。
这倒是躲避的好去处,他眼前一亮,急急前往黑店跑去。金玉兰的黑店里鱼龙混杂,除了草原上倒卖金银的客人,还有各路西域的商人在此做地下买卖,像这样的销金窟,最是藏身之所。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没人敢惹这里的人。
真是时也命也,库尔坎大师虽能愚弄百姓,可这里的亡命徒不会听他的。这帮人若是碰上库尔坎大师,只会第一时间抄刀子跟他玩命。
赫连翊深夜敲开了金玉兰的黑店门,他身无分文,唯一剩下的就是裴静送他那对耳坠,虽然小了点,可典当了也能换不少钱。生死攸关的时刻,就顾不上情意绵绵了,赫连翊毫不犹豫地将这对耳坠当作路费,塞进了金玉兰的手里。
还真多亏了这点黄金,金玉兰见到他,赶紧将他迎进屋子。赫连翊前脚踏进院内,听到身后扑通一声,猛一回头,发觉危月燕竟然跟来了。
刚才万宿山庄那么大阵仗,都没吓到赫连翊,身后跟来一个人,着实把他吓一跳。库尔坎大师,果然给他留了个后手。赫连翊心里暗骂:你这个狡猾的老东西!
不过他果然没有猜错,危月燕刚才的反应与其他人截然不同,的确也是库尔坎大师计划的一部分。
金玉兰见身后跟了个女子,面露惊诧之色,小声询问:“三殿下,此人可是跟你一块的?”
赫连翊望着危月燕,反问:“你觉得呢?”
金玉兰心领神会,她当即拿起院门里的砍柴刀,笑嘻嘻地朝危月燕走去。
“三殿下放心,咱家帮你把她处理了就是,宰了,明儿个给您蒸人肉包子吃。”
赫连翊扭头朝屋内走去。
他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因此危月燕是死是活,全凭她个人本事。他并不知道危月燕刚才为什么要帮他,如果她打算进来给他一个解释,她自然会想办法活下去,当然,他也会配合演戏。
他进了屋,店小二不是第一次见他了,快步迎了上来。见他浑身都是灰,手上还在流血,赶紧送来了药和换洗的衣裳。赫连翊也顾不得这许多,出门在外,身份还是要的,他赶紧去洗了个澡,再换了身衣服,等他穿上新衣服,店小二送来药膏,他突然又变成了一只头发湿漉漉的卷卷小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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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宝宝可爱捏。
第177章 患难见真情
店小二对他客客气气,招呼说:“三殿下,我这就给您安排住处。”
他非常小声地说了句谢谢,声音听起来有点委屈,店小二受宠若惊。
赫连翊有温柔的一面,只是不常见。在他刚洗完澡的时候,在他睡意朦胧的时候,在他偶尔笑一笑的时候,在他觉得安全的时候。
其实,他有很多时候都是很温柔的,只是总无处施展。苍天无情,连让他做个好人的机会都不给。最开始,他也是个可爱的孩子,他长成现如今的模样,披上了冰冷坚硬的外壳,也有许多非他所愿的地方。
他拿着一块毛巾,慢慢拧掉头发上的水渍,一缕缕拉直,拉到发梢之后,头发再弹回去,成为一个更大的卷。以前裴静老喜欢拉他头发玩,后来他自己也这么玩,好像已经成了习惯。
店小二上前来,冲他鞠了一躬:“丙字二号房是给您开的,您要是累了,可以去那儿休息。”
他出门在外,凡事都留着心眼,头发还没擦干,先停下来问:“谁开的?”
店小二凑近了悄声说:“原先那个叫梁万春的,给了咱家老板娘一张百两的银票,预先在咱家这店里留了个空房间,说以备不时之需。这丙字二号房不惹眼,虽然偏了点但十分安静,是个好位置。”
赫连翊对刚才把耳坠当了这事,有一丝丝的后悔……
患难见真情,赫连翊一闲下来,还真有点想裴静了。走的时候也没好好道别,现在想来心中生出许多愧疚,可真要道别,又舍不得。他正心头百转千回之际,忽然惊觉:方才他不慎将心月狐已死之事暴露了!
他擦着头发,心一下子揪起来。
坏了,说漏嘴了。
刚才山庄里库尔坎大师的反应,明明是不知道心月狐之死的,如此一来,他们一定会有所行动,裴静恐怕会陷入危险。
他一下子慌乱起来,可尚未等他的恐惧铺满心头,余光就瞥见危月燕踉跄着进来,她捂着受伤的手臂,头发凌乱,面色苍白地坐在桌前。
还是跟进来了,库尔坎大师软硬兼施,赫连翊无奈之下只好叹气。但光叹气也没用,赫连翊眼尖,瞥见她头上的几支发钗全都没了,想来是全给了金玉兰。
见赫连翊望向她,危月燕的目光也不避讳,她愤恨地看过来,咬着牙吐出一句话:“心月狐真的死了?”
事已至此,那就跟他们接着斗一斗吧。
赫连翊点点头,走过去在她眼前坐下,顺便招呼店小二上点吃的。
“她当然死了,被娜依塔公主杀了,我亲眼所见。”
危月燕紧要牙关,攥紧了拳头,她手臂上刚止住的血又溢出来,望着赫连翊的目光中积满了仇恨。
赫连翊倒是不怕,反倒冷冷地笑了起来:“怎么,你要为她报仇?”
“当然。”
“我还真不知道,你们之间竟然也会有情谊。”
“她是我的妹妹。”危月燕的眼睛一眨,眼泪顿时盈满眼眶,“我们姐妹已经很多年没见了,不成想……她竟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