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翊一面走,一面掰掉树枝上其余的枝桠,之后甩手重重打来。他刚巧想试试,裴静到底是怎么把那个青鹤派的人给弄死的。
按理来说,傻子只会打王八拳,傻子反应不快,动作笨重,真碰上江湖上的人,没什么招架之力。但是裴静灵活得超出想象,他绕着这棵松树左右挪腾、上蹿下跳,手里拿着根树枝到处乱甩,拔了一手的松针,往赫连翊脖子里扎。
赫连翊没他那个保命的领子,松针掉在身上很刺挠,他抓了半天也没抓到裴静,反倒掉了一身的树叶,把树枝一扔,不玩了。
裴静从树上跳下来,袭击了正准备离开的赫连翊。他这一跳,跳到了赫连翊背上,将他撞倒在地。
既然宣战了,两个人这就打了起来。
裴静不讲武德,把赫连翊压在地上,喊着“抢劫,抢劫”,扒他衣服。
赫连翊想爬又爬不起来,只能蹬腿顶他的肚子,两人在地上扭来扭去,打得满身是灰才结束。
他们总是打架,小时候也这样,长大了不常动手,难得真杠起来,往死里闹腾,打完了那份喜悦,却和年少时一模一样。
打完架了,他们俩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挨着靠在门槛上,好像两只取暖的小动物。紧挨着望着头顶的月亮,身上全沾一身灰,呼出的气飘起来,变成一缕烟朝月亮飞去了。
哎,算了。
赫连翊只能安慰自己,裴静现在不肯说,一定有他的道理。那就只好再等一等了,或许真如高大人先前所说那样,事缓则圆。静待一段时间,事情便会出现新的转机。
赫连翊决定先让裴静在这里休养几日,这傻子刚从外头流浪回来,无论如何也得好好休息。恢复好了才好办事,边关战事未停,朝廷里暗流涌动,皇帝不知去向,他和罗斌大将军又悄悄到了洛阳城……此外现在又将江湖上的人搅了进来。
他也得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保险起见,赫连翊托老殿下,给裴静请了几个大夫来看病。
洛阳富裕,就算不在皇宫里,贴着皇城,周围富裕人家也多,城里的名医,祖传几辈的那些个叫得上号的,也有十来家。
先从京城的名医朝起,不行再找江湖上的野郎中,一个个试过去。
请来的几个名医,给裴静来看病,也只是配了些清热解毒的药,裴静在外人面前一直很胆小,问什么也不答,给他把脉时间久了,他还要抓人。事关头脑的病,谁也说不准怎么回事,凡是说不准的,大夫就一律说是心病。
这些大夫没给裴静看出个好歹来,看见赫连翊,倒是还特地来提醒:虽说年轻气盛,可凡事要节制啊!切莫趁人之危,做些丧尽天良之事!
如此两三天,赫连翊只好作罢。
阿史那社殿下看在眼中,趁着某日深夜,特地将赫连翊叫去。
老殿下年事已高,头发已花白,不怎么过问朝中的事。将赫连翊叫去,拉着他聊聊以前部落的旧闻,顺道请他喝酒。
赫连翊不敢陪老殿下多喝,他怕老殿下喝多了不舒服,也怕自己喝多了说错话。所幸老殿下喝了几口便放下了酒樽,问他现如今这草原是何情形。
赫连翊在老殿下面前,老老实实地作答了。老殿下是自己人,他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老殿下听闻这发生的一系列事,依旧面不改色,脸上随和地挂着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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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师傅:嘿嘿真好玩。
第196章 超绝美术生
关于库尔坎大师的情况,赫连翊也如实告诉了老殿下。说罢他还感慨,他先前真的从未想过,一个占星大师,居然能搅动这样大的风风雨雨。
“人言可畏,人言可畏啊。”
老殿下听完所有的话,只是这样说了句。
他端起桌上的酒樽,那酒樽里已经没有酒了,因此他只是轻轻碰了碰,又缓缓地放在桌上。
赫连翊无奈地笑了笑。
人言可畏,他现在已经领教了。库尔坎大师随便几句话,就有如此大的威力。
可他还是说:“可光靠几句话也不能说破天去。”
“你有何应对之法?”
赫连翊坦荡荡地回答:“因为我也会说话,好听的难听的都会。而且我手上有兵。他们不听我的,我就打服他们,然后逼他们改口!”
老殿下听闻,乐呵呵地笑着:“看来你以后,不是位仁君啊。”
仁君不仁君的,都不是最重要的。他现在既不仁慈,也不是君王,两头搭不着,至于以后是了,那有问题以后再改。眼前的事情就够麻烦的了,实在是无暇顾及以后的事。
赫连翊忽然笑了笑,坦言:“我都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何谈以后。”
“三殿下,我有一事相问。”
老殿下这样郑重地跟他讲话,赫连翊慌忙答:“您请问。”
“趁此大乱,你又在洛阳,你有没有想过要……”
老殿下敲了敲桌子,赫连翊明白他的意思。
这是在问他是否有别的目的。
“不。”赫连翊斩钉截铁地否决,“我不想要。”
老殿下眯着眼望着他。
“小王爷和皇帝,都是老殿下的徒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从来不想跟他们争什么。何况我也有我的脾气,要我跟他们一样过日子,我还不习惯呢。”
他将最后一点酒倒入自己的杯中,一饮而尽,笑着打趣:“老殿下喝多了,拿我开玩笑。我从不贪心,只想要属于我的东西。别人的终归是别人的,我不在乎。可别人要是觊觎我的东西,我就要他死。”
属于他的东西,是草原名正言顺的三皇子,是能守护所有人的守护神,是牢牢握在手里的命运,当然,还包括裴静,就算变成了傻子也是他的。
“如此甚好,三殿下识大体知进退,若是把各部族交给你,老朽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老殿下笑眯眯地站起来,朝门外走去。
门口有个坎,老殿下已经上年纪了,万一有个磕磕绊绊的,该如何是好。赫连翊大喊一声来人,门外等着的下人们,赶紧跑了过来。
“扶老殿下回去休息。”
那些下人们赶紧上来搀扶,老殿下却摆一摆手,示意不用,朝前走去。
老殿下走到门边,忽又想起来什么,慢腾腾地挪回来,两指在桌角点了点,悄悄在他耳边说;“记住,学汉人,死得快。”
说罢,老殿下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这才转身走了。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赫连翊是个听话的人,他坐在桌前仔细回味着这一句话,酒的辛辣慢慢在胸腔涌动。
他觉得有些头晕,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吹了一会儿凉风,之后去找裴静。
裴静倒是很安静地在屋里待着,怕他闲着无聊,赫连翊走之前给他拿来了纸笔,让他练字玩。回来推门,看见裴静火速将笔扔了,整个人盖在桌上,挡住了宣纸。
赫连翊狐疑地走过来,裴静再往前一扑,双脚离地悬空半挂在桌上,将宣纸捂得严严实实。
“你画什么呢?”
裴静低头不说话。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不是在画乱七八糟的图?”
这是激将法,但裴静并没有上当,没有半点从桌山下来,证明自己清白的意思。
赫连翊快如闪电地在他腰间一戳,裴静像条蚯蚓似的一扭,赫连翊猛一把摸到了宣纸,狠狠一扯想把纸抽出来。
但裴静的反应极快,他这么一扭,往边上让了几寸,但再一滚牢牢压住了赫连翊的手臂。
裴静双手抱住赫连翊的手臂,无赖般地扭动身体,根据他扭动的幅度,赫连翊一般能判断他的喜怒哀乐。此人不知练了什么邪门歪道的功法,灵活得像没骨头。
他特别高兴的时候会大幅度折叠身体,像刚捞上岸拼命扑腾的鱼。有点开心的时候会故意撞赫连翊,不高兴的时候就像一条死鱼,躺着一动不动,还翻白眼。
赫连翊看他精准地挪动着腰,蛄蛹了几下,把露出的一点纸全都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