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21)

2025-09-04 评论

  头疼得厉害,一眨就要流泪。

  尽管如此,他仍然勉强回答:“没事。”

  “我听闻高大人讲起,你在这里已经学会说些汉语了。”裴静说话温声细语,赫连翊听惯了高大人大呼小叫,这样听裴静说话觉得如沐春风,“这很好,高大人不是坏人,你不要记恨他。”

  赫连翊晃晃脑袋,只觉得头又晕又沉,脑后如针刺般疼痛,说话时总咬到舌头,但他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不会记恨高大人,他是好人,教我以前不会的东西。”

  裴静有些意外,他伸手摸了摸赫连翊的额头,想知道这是胡话还是真心话。

  “他教你什么了?”

  “他教我……”赫连翊说不上来,那仅仅是一种感觉,他迟钝了很久才回答,“我想要的。”

  赫连翊是真的不记恨高大人。血性这种东西,被激起来的一瞬间,只会让他感到趋近野兽的兴奋,就算最后的结局是遍体鳞伤,他依然喜欢那种无法理喻的感觉。

  裴静觉得赫连翊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他皱了下眉,追问:“你想要什么?”

  “我想……”赫连翊的眼神很空,看来烧得厉害。

  “说。”

  “想……跟你打一架。”

  赫连翊想起那种感觉就兴奋,他无法正确地描述它,也无法控制,在高烧状态下他只想跟着感觉走。他直勾勾盯着裴静,感觉口干舌燥,忽然凑过来在他身上嗅了嗅,之后又伸手去摸裴静的脸,回想起当初掐着他的脖子,在那个漆黑的深夜差点掐死裴静,那种愉快的感觉他终身难忘。

  裴静的手冷冰冰的,拿手背赫连翊脖子上一贴,冻得他一哆嗦。

  “现在?好啊。”裴静的语气倒是很温和,“我会趁此机会杀了你。”

  赫连翊缓缓地朝后靠,他哼了一声以示抗议,又软绵绵地躺回床上去了,并在裴静的注视下缓缓地拉上了被子,缩了回去。

  “我想回去。”过了好一会儿,他蒙着被子忽然说,说着又觉得有点伤感,忍不住想鼻子一算,“我不想待在这儿。”

  裴静因此沉默了很久,那长久的沉默让赫连翊觉得,裴静也在挣扎,挣扎着要不要继续让他留在这里。他不知道在挣扎些什么,这是中原人才会得的某种疾症吗?至少他以前从不如此。

  “高大人夸你天赋过人。”裴静最终开口,目光十分冷静地从他身上扫过,许久他勾起嘴角,那双眼里浮上来一点温暖的笑意,“我相信他不会看错人。”

  “赫连翊,要想活下来就得忍着。”裴静凑到发着高烧的赫连翊耳边,轻声低语,“等过年的时候,我来接你。”

  赫连翊没有回答,他懒得回答,同时因为这个并不明确的回复,而继续生着闷气。

  裴静匆匆来了一趟,等赫连翊烧退了他就离开了。赫连翊催他回去,一面是因为不想让裴静在这儿看热闹,他一旦伤好,免不了跟高大人再起冲突;另外是窗外风声渐大,恐怕马上就要迎来一场风雨,别他才好裴静又吹病了。

  不过裴静此行前来,给赫连翊带了不少好吃和好玩的。除了西门铺子的果子蜜饯、烤制的小酥饼、和田玉吊坠和摆件,还有一个印花金银盖碗,当然,还有许多厚衣服和睡着舒服些的被褥。

  裴静临行前故意使坏,问赫连翊可还记得生病时跟他说了些什么。赫连翊已然早就忘得一干二净,被裴静这一问,顿时心虚起来。

  他脸一红:“我说了什么?”

  裴静什么都没说,却偏偏冲他笑,之后冲他挥挥手,就消失在了那场尚未来临的冬日的风雨中。赫连翊冲他的背影大喊“你别往心里去”,之后一直望着他消失在路的尽头。裴静一走,天就下起雨来,于是裴静刚才的那个疑问,就同他的身影一样消失在雨巷中,成为一种模糊的印迹。

 

 

第27章 我生病,我装的

  在那场高烧之后,高大人打算教赫连翊学习一些真正有用的东西:怎样优雅而干净的,把人给做掉。

  刺探情报、暗杀、潜伏、跟踪。一个最顶级的杀手和一个会打仗的将士,身份是截然不同的。而一个杀手和一个护卫,在某些时刻却是相似的。

  赫连翊没有心理障碍,他并不优柔寡断,也没有繁文缛节的束缚,是块难得的好料子。

  他下手又狠又快,心理上他有一种野兽般的纯真,上手做事也有干脆利落的美感,这是极好的天赋,只是因为年幼不会隐藏,只要能得到正确的引导,以后必能成大器。

  高大人教他如何等待机会,如何在黑暗中蛰伏等待,教他实打实的本事。赫连翊乐此不疲,他的血是滚烫的,热烈的,感受不到冬日的寒冷。

  十二月中旬时,洛阳下了雪。明明夜半只听得见雪籽绵绵而落的声音,连挂在门前的风铃,也不过轻轻发出了几次声响。可一夜之后,雪便铺满了整个皇城。

  那是极扎实极厚重的雪,赫连翊清早推开门,只见天边一道刺眼的白光照来,铺面而来的寒气让他狠狠一颤,却又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清新的空气荡涤。

  黑色的檐角、满庭的松针、太湖石和假山上,俱是皑皑白雪,一片素雅的景致之中,衬得水池中几条红鲤鱼,鲜活得如在画中。那是和草原满天飞雪,刚劲的狂风,完全不同的景致。

  赫连翊头一回见这洛阳的雪景,一下子被惊呆了。天虽然冷,可这庭院之中却自成一番风景,这让他很想堆个雪人放在院子中间。

  这样冷的天气,连时间都慢了下来。高大人难得好心,过来对他说:“冬至了,回王府一趟吧。”

  赫连翊这才想起,许久未见裴静了。恰好今日得空,王府来去一趟也不过是城东到城西的距离,于是便赶紧溜出门去。

  他一路小跑溜到王府门口,上气不接下气地停住,站在门口,干等着人家放他进去。门口的守卫倒是认得他,尽管他裹得严严实实,但那毛领子里漏出来的几截卷发,和那双被白雪印衬得格外明亮的蓝眼睛,一下子就让守卫想起了他是谁。

  “哟,你今儿怎么回来了?”那守卫还以为他听不懂,兀自低声嘟囔,“小王爷时常念叨着你呢。”

  赫连翊被冷风吹得近乎冻僵,可听到这番话,瞬间觉得心口一热。

  门刚拉开一条缝,他就侧身朝里面一挤,迫不及地地从守卫眼皮子底下钻了进去。赫连翊一路朝里跑,他迫切地想去见裴静,不顾地面又湿又滑,他一路打滑,还跑得飞快,可兜了一圈却没看见裴静。

  赫连翊有点着急,他想这么大的雪天,裴静怎么不出来玩雪。云华婆婆刚巧从东跨院出来,看到他忽然冒出来,招手将他唤去。

  赫连翊忙不迭地问:“他人呢?”

  云华婆婆面色忧虑,赫连翊看到那张慈祥的面孔,因无奈而泛起皱纹,又因皱纹透出一丝怜惜。赫连翊见状便脱口而出。

  “他病了?”

  云华婆婆未料赫连翊会问得如此直接,于是委婉地回答:“小王爷虽有旧疾,倒也无大碍。他自幼身体不好,冬日本就难捱一些,多休养着就好。”

  赫连翊的目光滑落到云华婆婆的手上,努力嗅了嗅,她手中端着药炉,身上一股药味,想来裴静是刚喝完药。他朝屋内看了眼,在云华婆婆要制止他之前,率先冲了过去,一眨眼便开门,钻进了裴静的屋子。

  他溜进屋子,开门时发出吱呀一声,但除了这一声响动以外,连脚步声都被隐藏了。赫连翊小心地将门关好,裴静在睡觉,他走到裴静身旁,在一旁悄悄站了一会儿。

  有一段时日未见,再见面时,赫连翊心中五味杂陈。在高大人府邸时忙碌得连自己都不顾上,可这样一个白雾皑皑,如梦般晴朗的雪后冬日,他空闲下来的时候,想的却是裴静。

  他很想跟裴静一起玩。在院子里捉鸟,或是去城里买糖葫芦,那座他初来时所见的佛塔,不知是否在大雪中仍然佛光普照。

  裴静的脸色很苍白,在沉睡,屋内不出意外有一股浓烈的药味。裴静睡着的时候安静极了,有一瞬间让赫连翊感到毛骨悚然,害怕裴静就这样死去,害怕裴静永远不醒过来。他在一旁站了许久后伸出手,轻轻地伸进被子里,抓住了裴静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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