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46)

2025-09-04 评论

  “我都已经在高大人的府邸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有什么可担心?高大人那里有些书籍,我平日会翻来看看。以你的聪慧,不知道反倒是很奇怪。”

  裴静开始持续地装傻,他利用自己的柔弱,颤颤巍巍地说:“你就不怕一针下去,我残疾了?”

  赫连翊冷眼看着他:“你皇兄宫里的妃子,浑身扎满都不怕,你怕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见得比妃子还脆弱,这怎么能行,你这王爷还当不当了?你得支棱起来啊!再说,你只是思虑过重心有郁积,又不是腿脚被人打断了,我看准了扎的,就算你疼得原地跳起来,也不可能残疾。”

  赫连翊说得在理,干脆絮絮叨叨,果真每次遇上裴静生病,他都能超长发挥,把裴静说得哑口无言。

  裴静露出了伤心欲绝的神色。

  “我原以为……”赫连翊没空跟他贫,“你长大了身体会好些。”

  说到这事,赫连翊忍不住又多说了一句:“你与我不同,我也会生病,偶尔也让你看笑话,可并不至于像你这样咳血。”

  裴静慢吞吞地吐出一句话:“死不了。”

  “死不了就够了?”赫连翊挨过去一点,苦口婆心地劝,“你身体不好,还怎么风花雪月?”

  “身体不好才能风花雪月,身体好了那叫见色起意。”

  “你的歪理真是一套一套的。”赫连翊嫌弃地又挪开,“想来是你外出一趟,车马劳顿操劳过度,累着了。马上就要过年了,你还是多休息为好。”

  裴静恰到好处地打了个哈欠,赫连翊跟着也打了个哈欠。

  “我身体不好,都是我爹娘造的孽。”裴静在安静了片刻之后,低垂下眼帘,轻轻地说道,“人出生时候的这副皮囊是爹娘挑的,好的坏的都得受着,可坏了,也不能怨我。”

  “我能长这么大,全凭一口仙气吊着。”裴静没正经一秒,复又夸张地捂住胸口,皱着眉抱怨起来,“若不是我意志异于常人,撑过小时候最难熬的时候,早就呜呼哀哉了,你这会儿就该见鬼了。”

  赫连翊听不得这话,听了就觉得难受,忍不住为裴静担忧。这是裴静第一次提及他的爹娘,他的父亲是先皇,母亲不是皇后便是贵妃,所以赫连翊不能多问。只是他想起了自己,他的母亲很早,就在马上被勒死,从此便成为了草原的一阵清风,消散在云烟里。

  身体不好,父母又不在身边,独自熬过了童年最艰难的时刻,所以有一种脆弱的坚决,所以脾气这么犟。

  但是生命的悸动,就像永恒的星辰,在漫长的黑夜里闪着光,也会偶尔一瞬间迸发出巨大的火焰。赫连翊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裴静会喜欢跟他打架,而且非要打得你死我活为止。

  “你要是哪里难受,告诉我。”

  裴静的眼睛一闪一闪,笑了起来:“不行,除非你把你的秘密也告诉我。”

  “什么秘密?!”赫连翊顿时警惕起来。

  “上回你欲言又止,找我开导了好几回的时候。”

  “荒谬,我什么时候找你开导了?”

  裴静笑得不怀好意:“你一定有事瞒着我,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

  赫连翊转身欲走:“我不管你了。”

  都躺床上了还不忘要挟人,这要是身体健康,一定上房揭瓦。

  赫连翊看裴静眼珠乱转,觉得自己要是继续待在这儿,裴静肯定会想歪门邪道的事情。他正这么想着,裴静的手已经不安分了,此人躺着但不想睡觉,手指悄无声息就住了赫连翊的头发。

  裴静拿手指一勾,赫连翊的头发就被拉直了,再一松手,赫连翊卷卷的头发就弹了回去,裴静觉得真好玩。

  “别闹,你好好休息。”

  赫连翊扭头就走,裴静还在背后拉扯他的衣服,用丝丝拉拉的声音召唤:“六哥别走啊。”

  赫连翊跑得飞快。

  日子很快就过去。裴静病了,赫连翊也顾不上自己,整天担心着这人的身体情况。凡事有轻重缓急,裴静吐血事大,梦里变成小姑娘事小。

  可凡事也祸福相依,裴静急着回来累着了,这才吐血,休息了几日就好了。可他在赫连翊的梦里变成小姑娘已经好一段时间了,裴静又特喜欢使唤赫连翊,平日里一声长一声短地叫着六哥。一时半会儿,赫连翊还真没办法把他从梦里摘出去。

  很快,洛阳城又下了雪,一场大雪过后,万物雪白。王府挂上了红灯笼,在雪后喜气洋洋地飘着,庭院中的松柏上,又积了厚厚一层霜雪。

  松树即便是冬日也是苍劲的绿色,在雪中露出一点叶尖。而轻轻用手拨弄叶尖,一整片雪便松松软软地掉落,掉在地面,发出清脆的一声响。瑞雪兆丰年,也照得人心里亮堂堂的,赫连翊年前从高桥特使那儿要来了那份礼物,藏在枕头底下,等着裴静生辰那天送给他。

 

 

第60章 家里的哪有外边的好

  裴静的生辰碰上过年,前五日府邸内都十分忙碌。裴静因要去宫中见皇帝,再加上先前生了病,东西两跨院的打理就全交给赫连翊了。

  赫连翊忙得很,他虽说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可却对此熟络得像是自家一样,又是修建松枝和盆景,又是搬梯子挂灯笼,还得陪着裴静半夜守岁,放各式各样的烟花爆竹。

  洛阳城内有的是热闹的活动,但裴静和赫连翊都已不再是单纯的孩子,虽仍有童心,可再要上街胡闹玩耍,却也觉得羞涩,多少有些放不开。

  他们已经是年轻人,与那些抢新娘撒的糖豆,无忧无虑的孩子们,到底是有所不同了。

  大年初四又下了一场雪,明日就是立春,因此最后一场冬雪,冬春交替的边缘,送来一场凛冽又清澈的寒风。风很大,裴静吹了风容易生病,虽然裴静口出狂言,声称自己早已没事,还想出门去逛大街,但赫连翊觉得此事还是要慎重,强行把裴静关在家中。

  王府不小,在这里看雪听风,也已足够。

  赫连翊跟他站在屋前,面对着阶下尚未被人踏过的白雪,听远处传来的鸟鸣声。

  裴静脖子伸得老长,只不过这一时不让出去,裴静却显得如困在府中许多年一般,仰头努力朝墙外张望:“真不知道外头的人在干什么。”

  赫连翊忍不住开口:“都是寻常人家过年,你都已经看过许多次了。要说有什么不同,我们那儿才不一样呢。”

  如赫连翊所料,裴静好奇地问他:“你们草原是怎么过年的?”

  赫连翊也兴致盎然地告诉裴静,在他的故乡,人们也有特殊的方式过冬。成年男子往往会在雪后的晴朗天气,赤裸上身走到毡房外,迎着凌冽的寒风,互相泼水,以此来庆贺冬天,因为对他们而言,严寒的冬季是一场考验。

  裴静听闻这话,凝视了赫连翊好久,赫连翊觉得他的目光充满了期待,之后他感慨:“我想去你的家乡看看。”

  “也难为你这几年一直待在这里。”裴静望向远处,天空一只灰雀飞过,“故土难离,等什么时候合适了,我也去你那儿转转,到时候就有劳你招待我。”

  裴静说话时很轻很温柔,檐上一朵绵软的雪花掉下来,刚好掉在脚边,赫连翊觉得心中也有这样一块柔软的部分,轻轻掉落下来了。

  “我也可以留下来陪你。”

  赫连翊脑子一热,脱口而出。裴静身体不好,万一有个头疼脑热,他放心不下。到时候远隔着万水千山,他就算担忧也没办法做什么,云华婆婆眼看着就快到了享清福的年纪,不可能照顾他一辈子。

  裴静浅淡地笑了一下,笑里有一丝与天光一样明媚的忧伤。

  “多谢。”

  赫连翊说完这话,觉得脸红发热,于是转过脸去。

  难得裴静不开玩笑,赫连翊却觉得不安。因为裴静是不信的,不信他会留下来。少年长大了,开始变得有心事,开始对许多事不再像以前那么乐观。尤其是裴静这样生着病的,心思比一般人更多。况且他还生于皇家,没有缜密的心思,如何能生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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