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翊也压低声音问她:“你有什么办法?”
娜依塔公主怯生生地看了眼裴静,裴静忽然重重地咳了一声,把娜依塔公主吓得狠狠一哆嗦。
“我刚才……想到一个主意……”娜依塔公主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她的声音颤抖,已经到了要辨认口型的地步,“他们不杀妇孺孩子,抓……抓我也没用。我让他们……先……先放我回去,等我回去了之后,我就……让他们派人来救你。”
可能是因为娜依塔公主说话时,一直在发抖,赫连翊其实并没太挺清楚她说了什么。他对公主的处境充满了担忧,危难时刻,他只知道无论如何都要保护这个女孩。因为他是男孩,他有这个责任保护族群里的女孩子,他天真的这么想,如果有人想对公主动手,他就跟他们拼了。
娜依塔公主忽然抓住赫连翊的衣袖,柔软纤细的手指,此时却像钢丝一样死死抓着赫连翊的衣摆,好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她眨着一双泪光闪烁的眼睛,说:“哥哥,你放心,我只要逃出去,就一定会想办法的,我一定会让他们来救你的!”
“这太危险了,要报信也是我去。”
“不,不!”娜依塔公主眼中闪过一丝焦急,“不,还是我去吧。我是跟你一起被抓过来的,出了事我要跟哥哥一起承担。哥哥已经救过我的命了,我没有那么脆弱,不是每次都要人保护!”
裴静听到这里,又皱了皱眉,只不过同时低头无声地笑了笑。
“哥哥,你让我去吧!”娜依塔忽然跪在了赫连翊的面前,她伸手摸上赫连翊的手臂,大呼小叫起来,“哥哥你的手臂怎么?”
裴静原本低着头,又微微抬起了眼眸。
“哥哥受伤了,所以还是我去吧。”娜依塔水灵灵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赫连翊,楚楚可怜地哀求着,说罢,咬牙切齿地瞪了一眼在后边笑的裴静,忽然凑到赫连翊的耳边。
“哥哥,你在这里等我消息,但是,一定要小心身后那个人。”
赫连翊忍不住要回头,却被娜依塔公主牢牢按住:“好好利用他,也让他利用你,但不要欺骗他。他是个心底善良的人,会保护你的。”
娜依塔说完,缓缓地松开,恋恋不舍地看着赫连翊,眼中充满了留恋。
她忽然嘴一抿,又要哭出来似的,却咬牙将眼泪憋了回去,用一种又不舍但又冷酷的眼神,凝视着赫连翊说:“哥哥对不起。这也是,我能为你所做的,为数不多的事了。”
赫连翊紧盯着娜依塔,他察觉到了异常,在娜依塔公主想要起身时,猛抓住了她的手臂,用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那一瞬间,他仍然坚定不移地认为,娜依塔公主,是要背着他去做危险的事,他只是不想让公主受伤。
但娜依塔公主却如临大敌,她慌忙拽过衣服,就像是偷东西被抓包了似的,几个健步朝帐外奔去,她在临出门时的台阶上绊倒,可却也毫无眷恋,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娜依塔公主跑得飞快,一瞬间就消失在帐外。
赫连翊凝望着公主离去的背影,他沉默了许久,心中忽然之间空空荡荡的。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他来不及分辨这其中许多复杂的感情,爱还是责任,对他而言都太沉重。
他只是觉得,不应该让女孩受到危险,但公主离开之后,他却隐隐觉得不安和紧张,那些情绪虚无缥缈的悬在空中,他懂什么,他什么都不懂。
他听到脚步声,那脚步声也是空荡荡的,待他回头,裴静已经朝门外走去。
他终于看到了这个人的背影,这一次是清晰的。一个清瘦的背影,透过背影,大约可以稍稍勾勒出容貌,赫连翊觉得他会有一双清澈的,湖水般的眼睛。
这人抬手撩开帘子,光照过来很刺眼,赫连翊不由得眯了一下眼睛,却没有避开。
他看到这人的头发不是草原人那样黑得发亮,而是带一丝浅浅的棕色,上面有一根金簪,那是比刀更尖锐更精心雕琢的利器,头发柔顺地垂坠在肩上,抬手时露出纤长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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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今天这个助攻我就当到这里,溜了溜了。
下一章保证两位男嘉宾说上话。
第7章 你这个冷漠无情的男人
赫连翊一直盯着裴静看,裴静能感觉到身后的目光,所以,没有离开。
片刻之后,裴静开口,生硬地对他说了第一句话:“她走了。”
赫连翊点点头,认真地回答:“嗯。”
“过了三天,你就不必等了。”
“为什么?”
“因为你被放弃了。”
赫连翊追问:“你想怎么样?”
裴静语气冷淡:“不要问我,我做不了主。”
“那先让我活三天。”赫连翊凝视着那个背影,执着地期待裴静转过身来,“你不想跟我聊聊吗?你们不想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吗?”
“你这些话,刚才怎么不说?”
“刚才我没看见你。”赫连翊回答得很真诚,“而且公主在,我不方便说。现在她走了,我觉得我们可以聊聊。”
裴静有点兴趣,可惜他刚见识了娜依塔公主的一番花言巧语,一时心里抵触,反应依旧冷淡。
他浅浅地讽刺:“你身上有利可图吗?”
赫连翊一时语塞。
裴静的语气难以捉摸:“答不上来的话,不如先好好想想,如果你想活过三天。”
赫连翊不依不饶:“那这三天呢?”
裴静屡屡要走,屡屡被拦住,他抬手架着帘帐手都酸了,语气不善:“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我住哪儿?有没有饭吃?我已经饿了一天了,再饿两天就要死了。还有我身上的伤怎么办?我的骨头断了,身上还在流血……”
“我怎么会知道?”
裴静逐渐冷淡,甩下帘子绝情地走了。
真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赫连翊只好继续在这里等着。抗议还是有用的,过了一会儿,有人给他送来剩下的半只烤鹌鹑,还有一壶热水,赫连翊狼吞虎咽地吃完了。
好吧,也不是那么无情就是了。
至于身上这些伤,一个白胡子老头走进来,摸着胡子眯着眼,摸了一遍他骨折的手臂,之后又跟他说了几句听不懂的话。
在老头絮絮叨叨的过程中,他的手臂被狠狠一掰,他痛得差点一拳揍在白胡子老头身上。但还没出手,老头又将一种凉凉的,火辣的药膏涂在他身上,他只好赶紧缩回手,捂着手臂继续龇牙咧嘴。
待到了晚上,他被赶出了大帐,晕头转向地在营地兜了几圈之后,被押进了一个小帐篷,门外有士兵把守。
好丑的帐篷!赫连翊打心眼里嫌弃,这比他们住的地方差多了。
他们出门在外的时候有毡房,毡房里会挂上精美的灯和五彩斑斓的绳子。除此之外,他们还有自己的都城,赫连翊是有自己的宫殿的。
哎,算了。赫连翊看中间有块草皮,一骨碌躺了上去。
前两天,赫连翊就在这个简陋的地方睡觉,他依靠长时间的睡眠来恢复体力。手臂渐渐康复,身上的伤也结起了痂,伤口恢复的过程中很痒,连带着他的心也蠢蠢欲动。
帐外总是传来脚步声,可裴静并没有出现,娜依塔公主也并未出现。赫连翊在漫长的等待中,怀念着自己的部族。他们追逐着水草和风声,那些自由的灵魂就这样消散在战争里,他们的血肉被割下,用以祭奠一望无际的大地。而他被关在这里,他什么都不能做。
他应该杀了外面这些敌人,为他的族人报仇,国仇家恨不共戴天,他的心中应该涌起无边的愤怒。可是,他却格外平静,那种宏大的爱与恨像裴静的背影一样模糊,他总是游离在那种感情之外,想要抓住什么,却怅然若失。
等到第三天,娜依塔公主依然没有像承诺的那样,派兵来救他。赫连翊在屋内实在闲着无聊,开始拔地上的草,一根、两根、等他拔到第两百三十四根的时候,帘帐外没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