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溪珣坐在刚才被贺涛所放的桌子上,悠闲地晃了晃腿。
他抱着手,居高临地看着这些如同野狗抢食一般的人,为了争夺自己而疯狂厮打,唇角的薄笑中带着煞意,瞧着又艳,又狠。
瞧,人如果被欲望奴役,就会变成畜生,真是丑陋。
不过棠溪珣确实也没有想到,这滤镜竟能如此厉害,能让这些人疯狂至此。
他们扭曲的脸,让棠溪珣不禁想起了原书中的管疏鸿。
那里面描写的主角好像就是这样,如同一具只是承载着欲望的空壳。
可是,如今也与管疏鸿来往了这么久,棠溪珣多方引诱,手段百出,用过药,用过滤镜,用过甜言蜜语,肌肤相亲,管疏鸿却始终没有……
到底为什么?
棠溪珣垂下眼帘。
突然,一只手倏地伸过来,按向棠溪珣的胸口,随即被他向后躲开。
眼下的所有人都在为了他生死相争,但也都在疯狂而残暴地觊觎着他的身体,棠溪珣知道他也要采取一些措施了。
于是他翻过桌子,躲入了之前早已看好的那个位置。
那里是一处书橱跟殿柱的夹角中间。
记得小时候刚来到东宫时,他很讨厌太子。
在家里,从来都是他说一不二,连这辈子在自己亲爹面前都飞扬跋扈的母亲,也对他一万个哄着顺着,棠溪珣可以说是半点委屈都不曾受过。
所以到了东宫,遇上的坏表哥又霸道又爱恶作剧,总喜欢招惹他,捏他的脸,拍他的屁股,在走路的时候突然把他抱起来转圈,还给他起外号,简直让棠溪珣烦的不行。
那一回就是薛璃把他给叫恼了,赌气钻进了这个小空里。
大人们只好在外面哄他,他气得不行,偏就是谁哄也不肯吃饭。
最后还是太子端着饭碗蹲在外面跟他赔不是,棠溪珣才肯出来。
可是下次,薛璃还是千方百计地招惹他。
所以这个地方,可以说没有人比棠溪珣更熟悉。
此刻在场的人中,其他人都是高大健壮的武夫,只有棠溪珣一个人能钻进来。
这样,只要有人想碰到他,就得先设法把他拉出去。
可是只要稍一耽搁,其他人就会疯狂地冲上来抢夺。
他们此刻已经不能算人,而是被原始情/欲冲昏了头脑的野兽,只会本能地为了交/配而残杀,所以根本做不到几个人合作先把棠溪珣弄出来。
这里正面狭窄,两翼有障,若在兵法上,便可算是一处守城的绝佳之地。
棠溪珣坐在里面,看了一会这些人丑态百出的癫狂样子,心中只觉十分讽刺,不多时,已经有五六个人已经浑身是血地趴下了,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断气。
可是剩下的人越少,对于棠溪珣来说,情况反倒就越凶险。
尤其是这些死的人当中,并没有最重要的贺涛。
棠溪珣好几次见他背对着自己,如果能动手,他一定会冒险扑出去,试试能不能一刀把这人给捅死。
可惜,贺涛到目前为止,依然有着主角阵营重要成员的头衔,棠溪珣动不了他,这应该也说明,他心里还是没有放弃为管疏鸿效力的。
难道,今日要杀贺涛,只能走到那最后一步?
——让他对自己得手,然后被剧情之力绞杀。
棠溪珣的手指微微攥紧。
这一瞬间,纵然性情坚毅若他,心中也不免冒出一个念头——
管疏鸿到底会不会愿意为自己进宫?
而就算进了宫,他有没有那个耐心一路找到东宫来,肯不肯在西昌的皇宫里招惹这么大的麻烦?
他说了会保护我,找到我的,他的话到底……
棠溪珣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不禁悚然一惊。
什么时候,他竟然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了?
而且这个人,还是他最不应该信任的人!
他和管疏鸿之间的关系,仅仅是他为了活命故意引诱,而对方一时对他产生了欲望丢不开手而已。
所以管疏鸿没有什么特殊的。
他怎么可以竟试图对这个人产生依赖!
棠溪珣攥紧了手,将刚才那些念头通通清空,反倒下了决心。
是了,管疏鸿也好,贺涛也好,在自己眼里根本全无分别。
他们上辈子本就蛇鼠一窝,灭了西昌,害了无数人命,能弄死一个是一个。
所以,还犹豫什么?还在等谁?!
棠溪珣素来是个狠人,待别人狠,到了自己身上,竟更是要剖心挖骨一样的逼迫。
发现自己心底的软弱后,他反倒更自惩似的激起一股劲来,手指一动,从藏身之处侧面的墙壁上摸到一柄匕首。
在贺涛得到他的那一刻,就会是对方的死期。
棠溪珣握紧了匕首,身子稍稍向外一探,已经有好几个人同时向他扑来,就要上手拉扯。
棠溪珣却径直开口道:“贺涛。”
在这些人疯狂的厮打与粗重的喘息声中,他的声音那样的轻柔而甜美。
棠溪珣叫狗一样冲着贺涛招了招手,说:“我只要你,你快过来抱抱我,好不好?”
这些人中,唯一能在滤镜的作用下保留半分理智的,也就只有贺涛了,所以他虽然武艺高强,反而因为偶尔一瞬间的挣扎和犹豫落在了后面。
但被棠溪珣这么一叫,顿时让他心神震动,神荡魂驰,一瞬间再也没有了自我意识,满心想着都是“抱他”两个字。
他奋力起身打退了所有的人,跌跌撞撞地向着棠溪珣跑去,然后,一把将人拽住,从那处狭小的空间中拖了出来。
那个瞬间,棠溪珣用力咬了下唇,猛然握紧了袖子里的匕首,几乎是本能地就想把贺涛推开。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必须让他得手,必须……
突然,系统【滴】了一声。
然后,棠溪珣就听见一道提示音响起:
【已检测到主角动向出现在东宫主殿门外!】
——管疏鸿,竟然来了!
棠溪珣感到,自己的心脏仿佛停跳了一瞬。
他不但来了,还一路找到了东宫。
心里忽然有种说不清的酸涩,那一瞬的心情难以言说,棠溪珣猛吸了一口气,但紧接着,他便意识到了,他此刻还有重要的事情做。
——让管疏鸿看清楚贺涛要对他做什么,借由主角产生的愤怒,降低贺涛的角色等级!
刚才要推的手变成了拉,棠溪珣一把将本来就急切想与他亲近的贺涛拽倒在了自己的身上,同时他也被这种冲劲压倒在地。
而这个时候,贺涛也觉得自己憋的快要爆炸!快要发狂了!
他早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入宫,一切的冷静理智完全荡然无存,满心满眼都是身下的人。
幽香浮动,身轻体软。
贺涛只觉得脑海中“轰”的一声,一面将棠溪珣死死按在地上,一面急切地去解自己的腰带。
如果这个时候,他还稍微尚存一点理智,就会去想——为什么棠溪珣丝毫没有挣扎,还用一种冷凝若冰的眼神看着他?
为什么外面的殿门……突然就开了?
“刷——”
他只听到了长剑出鞘的声音。
棠溪珣躺在地上,眼中所见,就是对面贺涛那张涨得通红的脸陡然失去了血色。
他的双眼像死鱼一样定住了,然后鲜血从唇角边一滴滴地滑落了下来。
在他的胸前,不长不短,透出了一小截剑刃,刚好没有伤及到棠溪珣。
棠溪珣不禁瞪大了眼睛。
管疏鸿竟然就这么在宫中拔剑,直接把贺涛给捅了个对穿!
这截剑刃探出的位置,刚才棠溪珣也算计了好几遍,因为那里正是人的心脏。
所以,贺涛这是死了?
棠溪珣想去试一试他的呼吸。
然而,手还没抬起来,贺涛已被人从他身上一脚踹开,然后棠溪珣就被拥紧到了一个怀抱中。
带着剑茧的手掌盖住了他的眼睛,管疏鸿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明明带着颤抖和后怕,可听上去却又那么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