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贺子弼还不知道,自己永远都不会再见到贺涛了。
作者有话说:
百年千年之后,江湖上也会流传着小糖画绝世魅魔的传说。
皇上:“被馋身子的明明是朕!你们为什么不来传朕!”
第53章 流影入君怀
另一头,今日入宫的大臣们也都两两三三,纷纷散去。
棠溪珣在离开大殿的时候悄悄瞄了一下,发现棠溪柏和靖阳郡主就在自己前方的不远处走着。
要是以往,他完全可以冷笑一声,昂首挺胸地大步从两人跟前走过去,半点都不搭理他们。
可现在,心里也不知道尴尬还是怎么,让他一时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两个人。
于是,棠溪珣故意磨磨蹭蹭地落在了最后面。
而管疏鸿从刚才见证了这场风波之后,整个人就异常沉默,但见棠溪珣慢慢地在后头走,他也就在旁边陪着。
两人一路无话,一直到了宫门口,棠溪珣才松了口气,一抬头,却愣住了。
——前方不远处,棠溪柏和靖阳郡主正站在那里等他。
两人背后是尚书府惯用的马车,再往后的街上,偶尔有几名行人来去,更远的地方,就是长天浩浩,青山起伏。
这一幕,恍惚间就像是儿时无数次,父母一起来接他归家一样。
但实际上,棠溪珣的背后是寂寂深宫,自从他走进了这扇大门,自此至亲便也成路人了。
棠溪珣顿了顿,总不能一直站着不动,于是他向前迈了一步,见状,棠溪柏和靖阳郡主立刻迎了上来。
双方间没有接触,两人跟棠溪珣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停下。
然后棠溪柏开口,温声说道:“今天你受惊吓了,回了家早点安歇,莫忘了把药按时吃上。”
他看了一眼棠溪珣,见他好像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才又说:“不必担心,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棠溪珣垂眸,淡淡地道:“好。”
说完之后,他拱了拱手,漠然就要离开,可这时,却听靖阳郡主颤抖着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珣儿。”
棠溪珣一顿,抬起眼来。
日光下,棠溪珣看到他那素来刚强的母亲眼中蓄着晶莹的泪水,摇摇欲坠,说道:“我们没有不要你。”
这句话像是一把尖刀,猛然捅进了棠溪珣的胸口。
剧痛之中,他却面无表情,一动不动,仿佛对峙的凝定之间,他终于看见大颗大颗的泪滴,从母亲的眼中一颗颗地滑落了下来。
“爹和娘都很爱你,希望你能好好活着……”靖阳郡主哽咽道,“每一天都开心快乐。”
管疏鸿没有上去打扰,站在远处看着,此时,见到棠溪珣肩膀似是一震,他顿时也感到了一阵心疼。
管疏鸿一直知道棠溪珣和父母之间颇有龃龉,所以他也对棠溪柏和靖阳郡主成见很深。
只是他却不明白,双方之间关系变成这样的真实原因到底是什么。
毕竟作为同样饱受谣言迫害的一份子,管疏鸿觉得京城里那些传闻并不可信。
不过今天所见种种,让管疏鸿意识到,棠溪柏和靖阳郡主应该不是想象中那样凉薄无情的父母。
眼看着那夫妻两人离开了,棠溪珣也转身去坐马车,管疏鸿才走上前去,在棠溪珣上车的时候,轻轻在他腰上托了一把,扶他坐好。
紧接着,管疏鸿自己也跟着上了车,坐在棠溪珣对面。
棠溪珣看了他一眼。
管疏鸿道:“我有话要跟你说。”
他几乎就没有用这样强硬而不容拒绝的语气跟棠溪珣说过话,棠溪珣却似并不意外,点了点头道:“那去我府上吧。”
管疏鸿表情淡漠,仿佛又回到了两人初见时的样子,微一颔首。
这时,棠溪珣却对管疏鸿招招手,说:“你不要坐对面,坐到我身边来。”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仿佛很疲惫似的,说:“让我靠靠。”
“……”
管疏鸿心里有事,兼压着一股火气,他满心都在想,他一会一定要把话说清楚、问清楚,所以需要绝对的冷静,这一路上,他不能和棠溪珣说太多。
可是此时看着棠溪珣冲自己招手的样子,还有那句温言软语的“让我靠靠”,管疏鸿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他认命地挪过去,坐在了棠溪珣的身边。
随即,管疏鸿便感觉到对方的身子软软歪过来,将头放在自己的肩头上,手还搂住了他的手臂。
那股熟悉的幽香又一次涌上,激起一阵情愫。
不知道为什么,管疏鸿突然有点想哭。
他双手放在膝头,目视前方,笔直地静坐了一会,终于下定决心,轻声道:“阿珣。”
没有人答应。
管疏鸿微微侧头,却发现,棠溪珣竟这么快就已经睡着了。
他看了一会棠溪珣的睡颜,没有再说话,极轻极缓地把头转了回去。
马车微微颠簸,管疏鸿却保持着这个姿势,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
身体渐渐的发僵,肩膀也逐渐麻痹,可是棠溪珣在他旁边睡着,他便情愿这样一直地坐下去。
外面的风带着隐约的草木芬芳掀起车帘的一角,也吹动棠溪珣的发丝拂在管疏鸿脸上,带来微微的酥痒。
管疏鸿不禁想起,那日棠溪珣头一回躺在他身边,发丝也是这样拂过他的皮肤。
当时他不能动弹,又惊又疑,现在却是沉迷其中,根本不想抽身而出。
风又吹过花枝摇曳,窸窣作响,马车忽然一停,这路终于是走完了。
棠溪珣今日耗神费力,实在是有些累了,虽是在马车上,但管疏鸿靠着很稳当,他睡得也十分舒服,甚至还迷迷糊糊地做了梦。
梦中还是很小的时候,他睡在家里的小床上,爹娘过来看他。
爹大概是刚刚下衙,身上的官服还没换,沾着点外面露水的气息,笑着将他抱起来,骑在脖子上转圈。
那时的父亲,臂膀那么稳固有力,他觉得好玩极了,拍着爹爹的脑袋笑了起来。
娘的面容也年轻的像个少女,在旁边看着他们大笑,还拍着爹的后背,让爹把自己给她,她也要试一试。
玩的那么开心,棠溪珣却突然觉得胸口疼起来,忍不住弯下腰大声地咳嗽。
爹娘吓坏了,连忙把他放下来,娘含泪抱着他,爹飞奔出去找大夫,刚才的欢乐荡然无存。
他逐渐发现,生病非常不好。
只要自己一生病,全家都会不开心,看不到爹娘的笑容,也不能再让他们把自己抱起来一起玩。
所以后来再难受,棠溪珣就尽量忍着,但是总有忍不住的时候,所以他最后被送走了,再也不能回家。
他以前总是想不明白,小时候那么喜欢宠爱自己的父母,为什么说不要他就不要了。
是因为他克母吗?是因为他是个有缺陷的孩子吗?
但如今,棠溪珣突然有了一种了悟。
或许就和小时候一样。
只要他不难受,父母就会靠近他。
所以刚才他的胸口很疼,可是这回,他成功的忍住了——是大人了,就是比当小孩的时候善于承受疼痛,也善于装模作样。
然后,他就听到了靖阳郡主的那两句话。
“爹和娘都很爱你,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每一天都开心快乐……”
可世间的心愿,哪里就那么容易实现呢?
隐约间,棠溪珣突然有种失重的感觉。
然后他就在这样一种轻轻晃动的节奏中醒来了。
原来已经到了家。
有些昏沉的天色中,周围的一切都很朦胧,但还可以看清上方那张熟悉的、冷毅的脸。
——是管疏鸿把他抱下了马车,正在往府里走去。
而被他这样抱着,刚才和父母说过话之后的那阵疼痛不适都已经消失了。
棠溪珣已经明白了什么。
原来如此,只要他与父母在一起就会身体不适。
因为他本来是炮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