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也不对。
比如说棠溪珣自己,就算是之前活了一世,甚至还看了一本号称就是描写这个世界的书,也不可能什么事情都知道。
毕竟,世上大多数人并非主角,也不是配角,甚至有的连炮灰龙套都算不上,只是芸芸众生中不起眼的一员。
他们的人生经历,怎么可能都被别人看到呢?
但是哥舒苾背后这个组织,却显然非常庞大,拉拢了很多人,这到底又是怎么做到的?
棠溪珣心里思索,马车停下,他要去的地方已经到了。
哥舒苾被棠溪珣这么收拾一通,也不敢再隐瞒什么,在他所说的地方,棠溪珣成功找到了一份名单。
上面的最后一个名字,吸引了棠溪珣的注意力。
——陶琛。
棠溪珣挑了挑眉。
他都快忘记这个人的存在了,没想到会在这样一份进入赌场寻欢作乐的人名单里看见他的名字,实在有些意外。
而且与别人不同,陶琛两个字是用红色的墨汁写的。
棠溪珣问哥舒苾:“这是什么意思?”
哥舒苾说:“用红色写,是指他是自己去的,没有人带。”
棠溪珣说:“没有人带,他怎会找到你们那些地方?”
哥舒苾苦笑道:“我就是也觉得奇怪,才把他的名字记上,本想下次找他询问,还没来得及。”
作为他的表弟,平时来往的就算是再生疏,棠溪珣对陶琛多少还算是有些了解的,此人虽然缺德,但确实一直很上进,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
既然没有人故意诱拐,陶琛怎么会自己跑到一家如此特殊的赌场中去呢?
如果他是从别的地方听说来的,那么消息来源渠道一定是让他非常信任才对……
棠溪珣猜到了这一步,陶琛是从谁那里知道的消息其实已经非常明显了。
而就在这一刻,脑海中灵光一闪,棠溪珣又骤然联想到另外一件事——
那个女人!
那个多年前的深夜里与皇上私会密语,而后又消失无踪的神秘女人,他记起了究竟是谁——
正是陶琛的母亲,他的姑母,陶夫人!
棠溪珣心头巨震,一时差点握不紧手上的那份名单。
他之前虽然也曾隐约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但一方面那时候年纪小,记得也不是特别清楚,另一方面却是一丝半毫都未曾往陶夫人的身上去想过。
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姑母一直带着几分老实畏怯之色,平时在家中非常低调,就算逢年过节偶尔进一次宫,也都低眉顺眼地坐在角落里,半点都不出风头。
简直和母亲靖阳郡主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极端。
她居然会和皇上有私情?这简直太离谱了!
棠溪珣当初会相信管疏鸿是个种马,都不可能信这个。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多心了,但如果这是真的……棠溪珣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那么能装。
合着是跟姑姑走一个路线的啊!
棠溪珣记得,当初陶夫人嫁人之后不久,其公爹南阳伯一家便获罪被贬,她也不得不跟着去了一处穷乡僻壤的边地。
由于生活境遇不好,她还曾给棠溪柏写过信,哀求感情并不深厚的异母兄长把自己接回京城。
棠溪柏并没有那样做,不过倒是派人给陶夫人送了不少银两物资去接济她。
是直到后来,陶夫人的丈夫去世,她无依无靠,棠溪珣的祖父便临终时留下遗言,让棠溪柏给陶夫人一处庇护之所。
有了父亲发话,陶夫人才得以来到京城。
后来,她发现已有身孕,独自生活多有不便,孤儿寡母就一起住到了棠溪柏的家中。
他们住进来的时候,棠溪珣还没被送去东宫。
而此时,回忆起这段过往,棠溪珣却是进一步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既然哥舒苾都能因为“日后会被太子赏识”而得到收买,那么原本无依无靠又出身不高的陶夫人,会不会也因为“日后会住进尚书府”、“日后会得到皇上青睐”,有着同样的经历呢?
这个看似低调,一直潜伏在他们身边的女人,或许也早已是一名间谍。
“大人?大人?该上马车了。”
棠溪珣回过神来。
他刚才已经离开了哥舒苾的家,此刻站在马车前,下人为他打着帘子,躬身要过来搀扶他。
“等等。”
棠溪珣示意他将车帘放下,说道:
“你去吩咐一声,让人立刻去调查陶琛最近在做什么,另外,到他们现在所住的地方去,以靖阳郡主的名义,请陶夫人到尚书府叙话。郡主那边,我会派人去打招呼。”
他当然不是真的要请陶夫人过去,而是找个理由将她看管起来,但棠溪珣自己跟她不熟,如果以靖阳郡主这个嫂子的名义请人,那就合情合理了。
至于陶琛……
自从管承林死后,京城中所有的地下赌场都被整顿了一番,如今薛璃再一回来,对这方面的管理更是非常严厉,棠溪珣很想知道,这家伙目前静悄悄的,倒是又在做什么呢。
安排完了这些事之后,一整天的时间几乎都已经过去了。
棠溪珣看了看渐浓的暮色,心想,也不知道薛璃和管疏鸿那边的进展是否顺利。
不过目前还没有什么紧急消息传来,系统也没发出什么提示和警报,那应该就是没出大问题。
“大人,我们去哪?”
棠溪珣想了想,说:“先去驿馆吧。”
管疏鸿不在,没有人囚/禁他了,继续住在昊国的驿馆里也不像样子,棠溪珣打算回去把几本自己最近常看的书拿走,就先回府等消息。
回驿馆后,他进了之前管蔚真让出来的院子,只见前堂中有个人面窗而坐,那身形乍一看,让人还以为是管疏鸿。
棠溪珣脱口说道:“你回来了?”
说完之后,对方一转头,他才看见,是管蔚真。
管蔚真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在翻,是棠溪珣最常看的那本《孙子兵法》。
他将书放下,笑着站起来,说道:“我也要说,棠溪大人回来了。”
棠溪珣抬了下手,示意自己身边的侍从退下,一边走过去,一边笑问道:“四殿下是在这里等我吗?”
管蔚真说:“是啊,刚得的消息要和棠溪大人说,但派了人去贵府,却没找到你,只好来这里找找看了。”
不管管蔚真的语气有多轻松,棠溪珣对待他的态度都很客气,带着种疏远的礼貌:“请讲。”
管蔚真道:“恭喜。”
棠溪珣道:“何喜之有?”
他秀眸微垂,姿态中实际事带着几分警惕的。
但此时屋内灯火尽暗,月光斜洒在棠溪珣的身上,如一泊清水幽柔展流,模糊了人神色中的锋芒,唯留清雅冷魅的风姿。
就像是这股月光流波深处绽放的一支莲,带着种令人屏息之美。
管蔚真瞧着棠溪珣,目光中有几分赞赏,笑了笑说道:
“果然啊,美人就是美人,能让人为你打的死去活来,也能同心合作,铲除异己。”
棠溪珣眨了眨眼睛,奇道:“四殿下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
“不明白?”
管蔚真摇了摇头,笑道:
“那我来告诉棠溪大人,今日清晨,太子与三哥决斗时,被一队突然冒出来的杀手突袭了。”
棠溪珣点了点头,叹气道:“这个我也听说了,只是干着急也没有用。他们两个都武艺精湛,希望能够脱险吧。”
管蔚真道:
“确实脱险了,但你说怪不怪,就在当时,已经是这两人打到你死我活、两败俱伤的程度了,遇到这帮人之后,竟然一下恢复了战斗力,两边甚至还一起合作,将他们或杀或捉,一网打尽。”
棠溪珣听了这话,不由半张开嘴,满脸惊讶的样子,说道:
“天啊,这么说,他们竟是事先就勾结好了?之前的种种作态,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