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即便看到史书上记载了他们两心相许的见证,管蔚真也是嗤之以鼻,认为那都是后人美化过后的结果。
一定是他们之间有利益合作,所以不得不装出恩爱缠绵的样子!
一定是棠溪珣为了让管疏鸿善待西昌百姓,才会委身于他!
一定是管疏鸿图明君的名号,图薛璃的降服,图西昌百姓的信任,才会表现出对棠溪珣一往情深的模样!
但他们私底下,必然会勾心斗角、相互背叛、同床异梦!
管蔚真对此深信不疑,他所在的世界,有无数人都是这样生活的。
这就是人,这就是人性,承认了也没什么丢脸。
至于管疏鸿、棠溪珣,甚至薛璃那种人,管蔚真一来到这边的世界,就被他们富贵的生活完全给震住了,想不到世界上还能有人过这样的日子。
所以他也明白,这些人是生来就高高在上,吃穿不愁,日子过得太好了。
哈哈!所以他们要没苦硬吃,非得找消遣,找乐子,才会假惺惺地做出什么一往情深的模样。
但对于自己来说,却活得如此落魄、焦虑、日夜不安。
上学的时候除了读书什么都不能干,要不断地学习、考试,学够了考够了出来,却发现这些知识在工作中根本用不上,老板反倒又嫌他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
他回去想要重拾课本,却发现自己学习考试的能力已经退化,身边的人却硕士、博士、博士后疯狂地晋级。
他看多了书,只觉得书上说什么“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说什么“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说什么“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全都是扯他妈的淡!
在利益之下,真情根本就是垃圾!什么能比得上有钱有权来得刺激?
可是此刻!
管蔚真用剩下的一只独眼看着面前的管疏鸿和棠溪珣,目眦欲裂。
为什么他一次次地用尽手段,剥夺他们的光环,摧毁他们的精神,制造他们的矛盾,却依然看不到他们屈服于利益与现实?!
他不是系统,可他不明白这样的感情。
所以他一败涂地。
“我,我想……”
他想回去,当那个躲在出租屋里复习考研的落魄年轻人。
可是,曾经最平淡最厌恶的生活,对如今而言,已是奢求了。
管疏鸿捡起地上的剑,朝着管蔚真走过去,就像管蔚真怨恨地看着他那样,他也同样充满了恨毒的眼神盯着对方。
想到他们原本可以相守的人生都因此人而改变,想到棠溪珣一个人躲在这里悄悄地对抗命运,吐出的那口血,管疏鸿就觉得他恨得心都疼了。
他一剑刺出,又戳瞎了管蔚真的另一只眼睛,跟着疯狂地挥出了十余剑,砍在了他的身上,管蔚真翻滚着,惨叫着,血溅了管疏鸿一脸。
最后,直到管疏鸿的剑刃刺穿了他的喉管,彻底结束了管蔚真的生命。
【主角“管蔚真”已死亡,恭喜“管疏鸿”完成“猎杀主角”任务,已取代“管蔚真”成为新任主角!】
系统的提示声昭示着一切都回归了正轨。
原本应该松口气的,可这时,棠溪珣已经疲惫的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他倚在后面的桌子上休息,看着管疏鸿手里的剑还在近乎机械的,不断地挥动着。
管蔚真一开始还挣扎求饶,后来半点声都没了,管疏鸿还没停下,身上溅满了血点。
棠溪珣终于忍不住了,=,
他走上前去,抓住了管疏鸿的衣角,扯了扯。
管疏鸿抬起来的手臂顿住,然后慢慢垂下来,将剑拄在了地上,半晌没动。
棠溪珣绕到前面去瞧他,却见他竟已是泪流满面。
心底一时刺痛难耐,棠溪珣怔住,就那样盯着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直到咳嗽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沉默,终于,棠溪珣轻声地说道:“你……”
他的话没说完,却突然被管疏鸿抱了起来。
他一惊,还未等挣扎,就被轻轻放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胸口疼不疼,还想吐吗?”
管疏鸿用力抹了把脸,柔声询问棠溪珣:“你如果没有其他事要做了,我抱你出去看大夫行吗?”
好像根本就没有经历过面前这个人的欺骗和抛弃一样,管疏鸿充满眷恋的看着棠溪珣,目光中全是担忧心疼。
可棠溪珣其实是希望能从里面找到一点怨恨的。
他心乱如麻,过了一会摇摇头,说:“我没事。”
这是实话,因为刚才最终动手杀掉管蔚真的人是管疏鸿,棠溪珣受到的反噬消失,胸口的不适也立刻轻了很多。
说完,棠溪珣终于忍不住,还是又问了一句:“你为什么没走?”
管疏鸿深深地看着他,唇角流露出一抹苦笑,简短地说:“我舍不得你。”
棠溪珣一时语塞。
管疏鸿握着他肩膀的手不觉颤抖。
虽然和棠溪珣分开了只有短短几日,可是这几日对他来说,已是毕生从未有过的煎熬。
棠溪珣不惜用自己的身体为引,给他下了药,昊国那些人要把他带回去,他这辈子头回如此无能无力去反抗。
可他根本来不及有什么屈辱愤恨的情绪,他只是翻来覆去地把棠溪珣说的每一个字都细细地想过,把他做的每一件事都细细地想过。
棠溪珣说要跟自己从此断绝关系,他说在自己身上感受到的痛苦麻烦更多,难道,在一起这么久,他们两人之间所剩的,竟当真只有厌倦了吗?
他跟自己在一起的笑容不是真心,肌肤相亲,耳鬓厮磨也不是真心,会否分开是他早就想说的话,是否自己自以为相守的诺言,对他而言,只是负累?
一颗心仿佛在油锅里煎熬,管疏鸿觉得他真是没有办法再想下去了。
一旦深想,就会濒临崩溃,可是又不能停下来。
因为他爱着棠溪珣,没有办法停,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戒断。
想的多了,他也有怨气,觉得棠溪珣怎么可以这样对自己。
可是此时看到了这个人,看到他苍白的脸,唇边的血迹,管疏鸿心里剩下的,还是只有心疼。
站在棠溪珣的面前,他甚至一句埋怨都说不出来,又忍不住没有出息地请求道:
“我哪里做的不好,都会改的,我们,就真的不能……”
“管疏鸿。”
棠溪珣平静地打断了他,深吸口气,说道:
“该说的话我都说了,我们纠缠了这么几世,我真的已经身心俱疲,你还要说这样的话,难道非得让我死在你面前,才能证明我不会改变主意吗?”
棠溪珣的每一个字都说的像钢钉一样用力,他知道自己特别过分,特别残忍,可他必须要这样做。
免得自己仍旧抱着什么团圆美满的痴心妄想,免得会一时忍不住也陷入那样可怕的欲望旋涡,免得稍有由于停留,就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所以他说着,用力将自己的手臂从管疏鸿掌中抽了出来。
做完这个动作,棠溪珣本打算直接下逐客令,可是抽手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感到自己手背上的肌肤一热。
棠溪珣愣了愣,低头看去。
他发现,自己竟赫然沾了一袖子的血迹。
他微怔后,突然反应过来,不禁一把拉起管疏鸿的手看,赫然发现对方的掌心竟然已经血肉模糊。
“这是怎么弄的?”棠溪珣脱口问道。
他本是极为聪明之人,问出这一句话,再想管疏鸿刚才武功显然并未完全恢复,却能摆脱昊国的侍卫,跑到自己这里来,顿时猜到了前因后果。
“你是偷着逃出来的?”
管疏鸿一顿,终于还是点了下头。
“我主要是……看你态度有异,想来想去不太放心,今天偶然听说管蔚真那头一直在调动人手,好像有什么异动,一时担心,还是想来看看。”
他这辈子头一次如此狼狈,被一座高墙困住,想尽了办法从墙上爬,从窗户钻,甚至试图从墙根下挖坑,才好不容易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