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也不多问,棠溪珣让他写什么,他就一一照办。
过了一会,鄂齐带着棠溪珣要的人回来了。
这次他没敢再擅闯,特意在外面老老实实地等人将他叫进去。
才进了门,鄂齐半低着头悄悄用眼角一扫,发现管疏鸿在写东西,棠溪珣在旁边磨墨,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太好了,这次的画面看起来还是比较正常的!
鄂齐低声说:“殿下、棠溪公子,人已经带到了,请二位过目。”
听到鄂齐把自己跟管疏鸿一起称呼,态度十分恭敬,棠溪珣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
在原书中也有不少这位鄂侍卫的戏份,毕竟他跟傅绥是主角最为信任的侍卫,上镜的机会当然多。
可是书中明明记载,鄂齐对那些处心积虑接近和引诱管疏鸿的人十分戒备和排斥,为什么棠溪珣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睛……
莫名其妙带着一种怜悯和愧疚呢?
心里纳着闷,棠溪珣听管疏鸿问他鄂齐带来的人能不能用,便隐下心思,点了点头,笑向着鄂齐道了个谢。
这时,棠溪珣让管疏鸿代写的花笺也写完了,趁管疏鸿拿起来吹干的时候,棠溪珣也将手中的墨块放下,拿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
随着管疏鸿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出来,刚才那股剧情抗力也越来越大,现在磨完了墨,棠溪珣觉得自己就像是干了好几个时辰重体力活似的,手臂和大腿都酸软无力。
一贯畏冷的他,身上居然都有些发热了。
鄂齐平时打交道的都是一些武夫,从来没有见过这等文弱书生,被棠溪珣刚才冲自己笑那一下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连忙移开目光,随即又觉得有些失礼,又看了回去。
结果这一看之下,鄂齐先是怔然,然后神色剧震!
他发现,情况不对,十分有百分的不对。
今天天气不热,棠溪珣穿的亦不算太厚,他刚才只是站在那里磨墨而已,却额带薄汗,面泛红霞,细看起来,一只手还按着桌子,仿佛体力不支一般。
作为一名细致入微的侍卫,鄂齐合理推断,刚才一定发生了什么。
他这该死的脑子,不知不觉,又想起了在那本书中,无意看到的一段情节:
【“今日外面人多。”棠溪珣拽住了管疏鸿的袖子,轻声求恳道,“您就让我把东西取出来罢,不然我……我如何见人?”
管疏鸿闻言,却捏住他的下巴,将他那张秀雅无双的脸抬了起来,冷笑问道:“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向我提要求了?”
说罢,他松开手,将棠溪珣朝着房门外一推,命令道:“出去。”
管疏鸿深深地为这个人着迷,他又恨自己竟会如此着迷。
他把棠溪珣推出去,让所有的人看到他的颤抖和美貌,又狂怒地把他拉回来,尽情地独享占有……】
而眼前的此情此景——
管疏鸿坐,棠溪珣站,管疏鸿衣冠楚楚,棠溪珣柔弱乏力,管疏鸿神情冷峻,棠溪珣……
鄂齐又看了一眼棠溪珣,此时对方已经把头低了下去,看不清楚神情,一截雪白的颈项纤细优美,不免让鄂齐想起刚才他冲着自己道谢时那面带虚弱的一笑。
鄂齐心中震动。
承受了这么多,可他却还能露出那样温柔、善意的笑容!
殿下残害的,为什么偏偏是这样一个好人!
鄂齐正在那里脑补的不能自已,这时,管疏鸿忽然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刚才棠溪珣站在旁边磨墨,管疏鸿本想让他不要辛苦,自己来就可以了。
可身畔那一截纤细的手腕,一缕幽微的淡香,又让他无端想到了红袖添香几个字,心底一荡,突然不敢再跟棠溪珣多说一句话。
否则他怕自己会像刚才一样头脑昏沉,把持不住。
他们很快就会分开,他如果借着这层临时的关系趁机和棠溪珣亲近,那岂不是禽兽不如?到时候还怎么分?
所以管疏鸿忍着没看棠溪珣。
不过这不代表他没有注意周围的情况。
管疏鸿眼角的余光就能隐约感觉到鄂齐一直戳在那,直勾勾往棠溪珣的方向看。
他转头看去,发现果然如此,顿时心中一阵不快,说道:“鄂齐,你拿着这花笺带人先下去,一会听棠溪公子的安排。”
鄂齐答应了一声,上前双手接过花笺,这才知道,原来是管疏鸿帮棠溪珣写的。
他心中不由叹息。
殿下以前从不喜招惹哪怕多一星半点的麻烦,也不可能随便跟人亲近,现在他却为了棠溪珣做这又做那,要说不喜欢这个人,是不可能的。
可是喜欢人家就要待人家好啊,殿下根本就不明白,怎么能越喜欢越是欺负人呢!
他都知道,这是因为殿下从小看着皇上和容妃娘娘那样相处,他不懂爱啊!
鄂齐十分操心,可是当着棠溪珣的面,他又不知道怎么劝管疏鸿,只好幽怨地看了自己的主子一眼,接过花笺退下了。
管疏鸿皱了皱眉。
他知道棠溪珣长得好看,说话温柔斯文,举止优雅,气质绝俗,还那么有才华,见到他的人没有几个不被迷住的,这确实很正常。
果然,鄂齐这小子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一定是喜欢上棠溪珣了。
管疏鸿允许他默默地在心里喜欢,可是他竟当面如此失礼便很是不该!
这样唐突,就不怕把棠溪珣给吓着吗?
再说了,看有什么用,棠溪珣又不会喜欢他。
管疏鸿当然不是嫉妒,那是一种丑陋的情绪,他只是觉得,鄂齐这么着,实在太给他丢人了。
眼看这小子被自己赶走的时候竟然还敢一脸埋怨,管疏鸿觉得拳头有点痒痒,再一次想着,等回了府,一定要好好立立规矩。
第一条,就是让整个质子府上下明着、暗着,都不许偷看棠溪珣。
棠溪珣已把管疏鸿和鄂齐主仆间这通眉眼官司看在了眼里,他耸耸肩,心想,鄂齐大概还是在劝告管疏鸿疏远自己吧。
不过棠溪珣并不怎么在意。
站在鄂齐的立场上,这样做完全正确,而他接近管疏鸿,本来也就是不安好心。
早在迈出这一步的开始,他便已经做好了被人唾弃和敌视的准备——反正他上辈子又不是没经历过。
只要能达成自己的目的,他会不择手段,不计后果。
反正不管鄂齐同不同意,管疏鸿已经帮他把事给办了,这是最重要的。
现在,棠溪珣就可以悠闲地等待着结果,好好看一看,九酝春酒那件事,会不会真是陶琛所为。
如果是,那么,棠溪珣有把握陶琛一定会踏进今天这个圈套,一场好戏是跑不了了——
他从来睚眦必报。
*
“正深!”
陶琛刚刚落座,就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他一转头,看见来人,立刻露出了一个笑容,起身拱手道:“原来是赵兄。”
这人名叫赵屹,是跟陶琛同一科的进士,他没有得到这次樱桃宴的邀请,今日是特意过来看热闹的。
两人的关系向来不错,到场之后,赵屹看见陶琛坐在上座,就特地来跟他打招呼。
他笑道:“这樱桃宴的评审中都会从上一科的进士里选出一人,我还在猜这次会是谁,就瞧见你坐在这里了。看来老师也是十分认可你的才华啊。”
他口中的“老师”就是左相李修,因为担任他们的主考官,所以这一科的进士就都是他的学生了。
樱桃宴的人选就是李修所定。
陶琛闻言笑道:“只是老师抬举我罢了。”
“要抬举怎么不抬举我呢?你可太谦虚了啊!”
赵屹开着玩笑,目光却被陶琛头上的玉冠给吸引住了。
只见那发冠雕刻的十分精巧,整体做桂花之形,有着“折桂枝头”的寓意,搭配的发簪也雕成了桂树的花枝,玉质晶莹剔透,还带着彩色的纹路,显然价格不菲。
赵屹的眼中流露出了赞叹和羡慕的神色,说道:“你今天不光坐的位置风光,连穿戴都这样别致,真是羡煞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