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步,从刺客到皇后(113)

2025-09-05 评论

  参谋附和道:“大人甚是聪慧。只不过,若是被世子知道……”

  他们所说的世子,自然是北朝那位年纪最大的世子。

  羌王死了,世子本该继位,只是羌王膝下还有不少儿女,这些宗亲都争着皇位,带着部曲互相内讧。

  刺史随口道:“你也不想想,是他可怕,还是南朝那位皇帝可怕?”

  一提起那位皇帝,参谋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屠城二字,猛的在夜风中打了个寒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说话了。

  远远的,似乎有两道身影正在朝这边走来,是南朝将领的服饰。在他们身后,似乎隐隐可见人头攒动。

  刺史和参谋对视一眼,心中大喜。

  靖侯终于打过来了!

 

 

第84章 

  豫州城, 赢秀褪下明光铁甲,换上了一身金裳,席地而坐, 面前是北朝的沙盘。

  沙盘上, 有半壁江山都插着南朝的旌旗, 殷红一片, 以长安为界,东面是赢秀打下来的城池, 西面是殷奂领军攻占的州郡。

  算算距离, 殷奂身在洛州,离长安更近, 只隔了一道西渭水,应当很快就能打下长安。

  羌王已死,如今羌部皇室中,是那位世子势大, 也不知他身在何处……

  要么在长安,要么在雍州, 两处都是北朝最核心的腹地。

  赢秀望着沙盘,若有所思,豫州刺史坐在他对面,低声提点:“雍州可不是好打的。这几日雍州将领的亲眷老小都被接到长安了, 一旦谁敢称降或者战败, 他们的亲眷便会被凌迟。”

  刺史暗暗庆幸,所幸他一家老小都在豫州城,还不至于被人拿住把柄。

  至于为何要和南朝靖侯说这些……眼下都已经带着豫州城主动归降了,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雍州,九州之一, 中原关内平原,治所在京师长安,与长安紧密相连。

  有上万重兵把守,宛如森严铁桶,易守难攻。

  赢秀垂下眼睫,想起了从荆州传来的军报,殷奂以身诱敌,引出羌王,随口问道:“我这颗人头在你们北朝值多少钱?”

  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的少年将军说话竟然如此直接,刺史有些惊讶,想了想,“倘若生擒,值一个王侯。”

  早在半月前,羌部那些斗得不可开交的皇族便不约而同地发令,生擒靖侯,便可封侯拜相,日转千阶,从平民一跃为王公贵族。

  谁不知道南朝靖侯和昭肃帝之间的燕闻昳事,北朝人明白,只要擒获靖侯,便可借此威胁昭肃帝。

  只是,此事风险太大了。

  一旦触怒昭肃帝,谁也不知道他究竟能做出什么。

  听到自己值一个王侯,赢秀轻轻笑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值钱。

  等刺史走后,赢秀叫来了瘐家军,众人商议片刻,发现劝不动赢秀,也只好由他去。

  豫州与雍州同在渭水上,穿过渭水,便是黄河下游的冲积平原

  赢秀带着人趁夜沿着渭水而下,下了船,牵着马,立在峭壁上,远远往下眺望。

  远处城池高矗,锯齿状的城墙宛如游龙,高高低低地起伏,每一个阙口上都架着一瓮热油,烧得白烟袅袅。

  显然,这些热油是用来恭候南朝将士的。

  战场就是兵戈,刀剑,箭矢,烫油……每一样都是冲着取人性命去的,生就是生,死就是死,生死只在顷刻之间。

  许是知道靖侯擅长鼓动人心,雍州城的城门紧紧闭着,天光之下,宛如一座严丝合缝的巨石,看不见半点罅隙。

  赢秀收回目光,拍了拍身旁的汗血马,这是从荆州牧场上连夜送来的小红,几月不见,小红已经出落成一匹高大的骏马,漆红鬃毛甩动,发出凌冽破空声。

  小红性子烈,在峭壁上小步地来回踱步,被拍了两下,俯下身,靠近赢秀。

  赢秀踏着马镫,翻身上马,“走吧!”

  少年声音清朗,洒脱,烈日高悬,照耀着他身上的金色披风,显眼至极,仿佛一轮移动的太阳。

  他一旦出现在北朝人的眼皮子底下,就会沦为众矢之的。

  身后,众将都有些担忧,想到赢秀执意如此,也只好策马跟上赢秀。

  雍州城下,四面开阔,举目皆是平原,立在瞭望台上,便可将周围一切收之眼底。

  守台的烽子远远看见南朝的部曲正在朝这边过来,手持盾牌弓弩,还有人推着桔槔上前,俨然是要攻城,连忙点燃烽烟。

  “砰——”

  狼烟乍起,城内示警的军鼓重重敲响。

  一场麈战即将开始。

  赢秀作为主帅,又穿着金色披风,金绦束发,承受了最多的攻击。羌兵宛如趋火之萤,源源不断地朝他扑来。

  一开始,赢秀身边还有厚厚的人墙,南朝士兵挡在他面前,围拢在四面八方,不让羌兵有机会靠近。

  后来,雍州城下不断地涌出羌兵,密密麻麻,好似蝗虫,冲散了南朝部曲,赢秀身边只剩下几十个亲信。

  远处寒光一现,赢秀猛然偏头避开上首的箭镞,顺势一拍小红,小红仰起四蹄,凌空避开底下的箭矢,发出一声嘶鸣,骤然越出羌兵的包围圈。

  不多时,骑着盗骊的羌人骑兵又团团围拢过来,上方不断地有箭矢袭来,铺天盖地,织成一张密密的网,试图网住沙场上那道金色的身影。

  “嗡——”

  一声锵鸣,少年将军手中的剑险些脱手而出。

  赢秀攥紧问心剑,抬手一抹,抹掉鬓发上湿漉漉的鲜血,长睫也沾了血,眼前一片朦胧飘忽的猩红。

  他努力地眨了眨眼,足尖一点,踩着马蹬起身,同一时刻,就在他原本的位置上,前后两道长枪搠了过来,迸溅出金石之鸣,反射出的寒光映照带血的铁衣。

  若非赢秀反应及时,只怕这两道长枪已经一前一后搠穿了他的胸膛。

  刹那间,赢秀从半空中稳稳地落在长枪上,敌将见势收回长枪,他脚尖踩空,顺势坐在小红上,一扬马鞭,正要冲出去。

  左右方向又来了几个手持长枪的羌兵,身形高大,宛如一座座沉重铁山,齐刷刷地朝马上的少年刺出长枪!

  这一回,各个方向和角度都有枪尖袭出,哪怕南朝的靖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这天罗地网。

  果然,赢秀闪避不得,只能生生受了前方一击,他捂住心口,指缝间流出汩汩鲜血,整个人险些往后倒去。

  那匹汗血马骤然抬起前蹄,再次从夹缝中越过包围,这一次,它飞得更高,马蹄铁下踩着天光,径直从羌兵头上越了过去。

  羌人将领仰起头,看着汗血马载着受伤的主人离去,脸上一片湿漉,带着浓郁的铁锈味,他抹了一把,是血。

  ——是靖侯身上的血!

  眼看着南朝剩下的兵将掩护着靖侯往华山逃去,羌人将领犹豫一刹那,疾声道:“追!”

  华山有一处峡口,形如半只葫芦,入口窄□□仄,内里宽阔。

  追入峡口时,羌兵全然没有发觉此处的地势不利,一味地追击眼前孤身一人的靖侯,箭镞,长枪,暗器,不断地投向赢秀和他身下的马。

  追到绝路,那匹汗血马骤然停下脚步,身后,是雍州城将近一半的兵力。

  烈阳下,漆黑森罗的大军和一人一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在羌兵朝着他们射箭之时,马匹上昏迷的少年将军骤然睁开眼,策马避开箭矢,抬手投足间,全然没了方才那副将死的模样。

  赢秀急促地策马回转,退到华山峭壁处的凹陷处,这是死路,也是唯一的生路。

  羌兵还未反应过来,望着躲进峭壁下的少年,忍不住大笑,事到如今,他还能躲到哪去?

  下一刻——

  华山峡口两侧,山峰上探出无数只箭矢,落雨似的,将北朝的部曲浇了个淋漓尽致。

  “快!撤!”

  雍州州牧终于反应过来,他们中计了!

  正要原路返回,四面隐约可闻轰隆轰隆的巨响,巨石不停地往下滚落,顷刻间就堵死了出口。

  不仅如此,山道两侧还在滚落巨石,迎头砸下。

  形式逆转,他们成了被捉的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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