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朔大喊一声,一脚踢开身边的人,眼看着那刺客又要一刀刺向谢蔺胸口,裴朔从后一剑刺入他的腹中,结果了对方性命。
“快走。”裴朔扶起谢蔺,俩人踉踉跄跄躲避着其余刺客。
霍衡不愧是能斩杀夏侯云的新星大将,他咬着扯下来的布条缠在手上,再次挥动长剑冲入刺客之间,犹入无人之境。
多亏有霍衡在,那刺客见伤不了谢蔺,只得先行撤走。霍衡只有一人,身后伤的伤,倒的倒,他不方便追击。
“怀英,公主,你们怎么样?”霍衡将手中带血的长刃丢下,飞速奔去。
裴朔正将谢蔺腰间的伤口紧紧缠住,但仍有血迹不断渗出,谢蔺气息微弱,但尚有一息精神,整个人靠在裴朔身上脸色苍白。
裴朔扶着他坐下,手上忙乱地帮他包扎。
“我无大碍。”谢蔺按住裴朔的手,然而裴朔却还是慌乱地不断扯下衣带将他的伤口绑好。
“雨停了,我先带你回去。”
裴朔扶着他,托阎文山将李观等人送回,自己则借了李观和杨汝玉的马车。
谢蔺靠在马车内,面色苍白,腰腹上的伤口一动便是钻心的疼,外面裴朔驾着马车跑得飞快。
裴朔抱着他入府,横冲直撞,又吩咐府中人唤了府医检查了伤势,好在匕首上无毒,伤势也并不深重,上好的金疮药撒下去,很快便止住了血。
琼楼内侍候的人很快散了下去,谢蔺腰间缠着纱布,赤着上身,外头披了件红色外袍躺在床上,青丝散落,脸色苍白中带着几分病态。
“这些人是麒麟阁的,自尽吞的毒也是他们麒麟阁特有的。”
裴朔讶然,“郭相仪不是死了吗?”
谢蔺嗤笑一声,“郭相仪死了,可有人却接手了麒麟阁。”
对上他的眼神,裴朔忽然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
“不会的,他平白无故的他杀你做什么?除了他,又或许是陛下呢?”裴朔这般说的,可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
“如果真的是他,你打算怎么处理他?”谢蔺忽然淡淡开口。
裴朔垂着头沉默了片刻,握着他的手指尖不断地摩挲,半晌才道:“我会给你一个结果的。”
他没有直接回复。
“如果我一定要他死呢?”谢蔺问道。
裴朔动了动嘴唇,终于茫然地抬起头来看着他,“就不能、留他一命吗?”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你要我留他一命,他可曾想过要留我一命?难道只由得他杀我,我杀不得他?”谢蔺盯着他,似乎想从裴朔的脸上看出什么表情来。
裴朔神色恍惚,只垂头重复着一句,“我会解决的。”
谢蔺啪地甩开他的手,偏过头不去看他,“如果那柄剑再重一分,你现在看到的就是我的尸体。”
眼看着裴朔还是不说话,他终于急了,“裴朔!”
他一着急,下腹的血液再次浸染了刚换好的纱布,晕出一朵血花来,裴朔也终于着急了,吓得急忙哄道:“你别着急,别着急。”
“我想想,我想想。”裴朔握住他的手,抬眸时眼睛通红,俨然情绪已经紧绷到极致了。
谢蔺被他这副样子看得心里一揪,蓦然泛起一阵酸意,他动了动嘴唇,却半天也没说出话来,只是再次甩开了裴朔的手。
“他心思不正,杀戒难消,裴朔,现在不杀了他早晚长成祸害,你会后悔的。”
“我知道,我知道。”裴朔嘴里不断念叨着。
“你根本就不知道他背着你做过什么?柳家叔嫂若非有我相护,早就死在他短刃之下,牌楼同你斗嘴的泼皮不过口舌逞凶被他割了舌头流血而亡,郭琮也并非生死不明,祝大夫和小童同样葬身他手……除此之外,你要我一桩一桩讲给你听吗?”
白泽做下的事没有百件也有十件,他素来担心裴朔知道这些事情心里会不好过,现在看来心软的人不止裴朔,还有他。
“怎么会?”
裴朔一时有些错愕,他从来不知道这些事,“小白他很乖的,他很听话的……”
“他确实听话,但只听你的话,除你之外,人皆草芥。那日你不过随口提起忧心祝大夫是否会多言的话,被他听进耳朵里,当晚祝大夫便死于非命。”
“祝大夫他不是遭了盗贼?”裴朔只觉得脑中嗡鸣,曾经的一桩桩一件件在此刻脑中好似都串成了线。
“你现在还觉得他很乖巧吗?他的确很会为你解忧,但是否太过于视人命为草芥。我常以为我算不上什么好人,但和他比起来,我可谓是功德无量。祝大夫何辜?”
“怎么会这样……”裴朔低声喃喃,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去找他,我去找他。”
“裴朔……”谢蔺想抓他的手,却突然抓了空,裴朔已经踉跄几步跑着离开了。
谢蔺看着他心里何尝不难受,但有些事情他不能总是瞒着裴朔,他需要让裴朔知道身边的人是狼是虎,否则哪日反主,裴朔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外头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雨珠打落檐前的清铃,青石板上积起了水坑,裴朔脚步飞快,鞋面湿了大半,他知道谢明昭没必要骗他,可还是不愿意相信。
那个孩子明明是他看着长大的,他遇到他的时候,他才只到裴朔腰间一点的位置,骨瘦嶙峋,现在个头已经渐渐超过他了,身量高大宽厚,逐渐长成少年郎。
三年之久,他怎么愿意相信近身的人会是谢明昭口中的恶人。况且曾经他身中剧毒,又是小白不顾性命求来的解药,就算是被打成那样也要拖着身体给他送药。
可桃水村旧故、两次刺杀,他亲眼看在眼里,上次是为了帮他寻解药被郭相仪逼迫为之,那今日其中是否又另有缘故?
裴朔推开屋门,里头哗啦啦地泛着水声,热气氤氲,屋内中央放着一个巨大的浴桶,有人正坐在里头往自己身上浇热水。
“二爷?”似是听到声响,白泽一扭头便笑出了声,露出两颗小虎牙,欢喜道:“二爷怎么突然过来了。”
裴朔见他未着寸缕猛地转身,背对着白泽坐下,“把衣服穿上,我有话问你,你今日可去过郊外。”
白泽笑道:“我一直在院中,不曾去过郊外。”
裴朔嗤笑一声,走到一旁捡起他的鞋子扔过去,“那你鞋子上沾着的碎黄杏是从哪里来的?”
白泽从浴桶中站起来,身上水珠汇聚凝落而下,相较于三年前的稚嫩青涩,他如今个头已经超过裴朔,身材也早就不似曾经羸弱,反而经过多年的练武,双肩宽厚,腰腹线条紧致,有时单薄的衣衫下都隐约可见背部肌肉的起伏。
“那是我今日在院子里吃了黄杏,不小心踩了上去。”
“你还撒谎!”裴朔怒斥一声,“你的鞋子上根本没有黄杏。”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孩子学会了对着他撒谎而面不改色。
白泽心里一咯噔,反又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道:“二爷喜欢吃黄杏吗?我回头去摘来,保管又大又甜。”
裴朔终于生气了,“你有没有去过郊外?”
“没去过。”
裴朔闭了闭眼,还是不甘心问道:“为什么要杀他?他并没有得罪过你。”
“二爷在说什么呀?我什么都没有做。”白泽终于从屏风处走出来。
“你的衣裳被树枝刮破了吧,巧的是我捡到了同样的布料,要我拿出来比对吗?衣裳的针脚还是雪盈绣的,要不要我叫她来问话?!”
裴朔被他气得胸腔一起一伏。
“是我动的手又如何?我只恨没杀了那狐狸精。”背后传来白泽咬牙切齿的声音。
“你……”
裴朔背对着他,直到感觉有人靠近,他才终于转身怒目而视,然而还不等他起身说什么,一道炽热的身躯就靠近他坐在了他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