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都斗一个、金如意称两个、金算盘一个、龙凤铜镜一个、金尺一对……绸缎三百平、黄金二十斤……”
裴朔迈出的大步逐渐变成小碎步,黄金……二十斤?这年头黄金都按斤做单位的?
他记得黄金在现代已经飙升到1000多一克,这20斤=10000克,无数的数字在他脑海中徘徊换算,这放到现代就是1000万。更别提还有金算盘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只听那管家还在继续唱礼单:“金玉满堂一箱、玉如意四柄、李熹之字画四副、瓷器二十件、百年人参一棵……”
裴朔咽了咽口水,有点儿诱人。
裴政站在高位,无形的威严和压迫感充斥着整件屋子,所有人大气不敢出,他迈着步子缓缓走下,“这些只是嫁妆的一部分,待你成婚时陛下会准备十倍百倍的聘礼赐予你。”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在你成为三品驸马都尉后,朝廷也会给你发放俸禄。”
“工资多少?”
裴政眉宇微蹙,“工资?”
裴朔了然改口道:“月俸。”
“50贯钱。”
裴朔算了算,50贯钱也就是50两银子,在这个普通人家平均一年花销也就几两银子的年代,每个月稳定入账50两,简直是挥金如土啊。
裴政继续道:“当然,这一切都要在你成为驸马后。”
不等裴朔说话,管家再次从桌案上取了一副画像,随着画像缓缓展开,却见桃花折枝,零星花落间是鲜红似火的云锦长裙,眉如远山含黛,色如春晓之花,金钗成凤斜插鬓角,半边流苏垂落额间。
裴朔恍惚间已经看到那美人从画像中走出来,最后化成一句至真名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直到那画像再度被人卷起。
裴政见他这模样冷哼道:“既然你不愿意嫁给公主……”
与之相对的是扑通一声,裴朔已经死死抱住裴政的大腿,语气坚定道:“我愿意嫁给公主,哪怕是妾。”
裴政冷笑一声,“你不是富贵不能淫?”
裴朔起身笑道:“我是小人。”
贪财好色才是小人本色。
尤其是泼天富贵和顶级美人儿。
他说得坦坦荡荡,笑容温和有力,丝毫没有读书人的虚伪,裴政似乎开始认真打量起裴朔来。
少年人清秀俊美的脸庞透着日光有些苍白,额前碎发被水浸湿粘在脸颊上,脑后发丝只用一根蓝色布条绑起泛着黑玉般淡淡的光泽,粗布麻衣打着补丁,却衬得他身形修长似竹,眸中清亮恍若春水潺潺游动,确实有几分姿色,性子也确实和以前有些不同。
而裴朔也在思考这段历史,他又看了一眼琼华公主的画像,暗自摇了摇头。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琼华公主,死于东郊猎场,野狼分食。
不知道公主死后他能不能继承公主的财产,嘿嘿……
第2章
裴府的后花园大到他能迷路,好在有个小孩儿一直在前头领着他。
裴朔抖了抖身上从池塘里沾的杏花打了个喷嚏,三四月的天气还是有些阴冷,他打了个哆嗦,身边立马有个十三四的少年捧着一件衣服披到了他身上。
少年一身蓝色短打,头发稀稀疏疏的扎着,身材瘦小,对上他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二爷的衣裳昨儿洗了还没干,就剩这么一件了。”
裴朔捏了捏手里的粗布麻衣,脑海中突然想起来裴政身上的云锦苏绣,这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小孩儿。”
那小孩儿听到裴朔似是叫他,瘦小的脸上是大大的惊讶,“二爷不记得我了?我是元宵啊。”
裴朔:“……”
元宵苦着一张脸道:“二爷一进府,老爷就把我指给了二爷使唤,这会儿居然连我也忘了。”
裴朔急忙转移话题,“我爹他是个什么官儿?”
“咱家老爷可是探花郎出身,又蒙受陛下隆恩现在是礼部侍郎。”
裴朔哦了一声,听起来算是个不小的官。
那孩子领着他七拐八拐,过了牡丹园子,又过了紫藤廊下,假山流水后头,居然还藏有宝地洞天。
脚下杂草丛生,木门摇摇欲坠,似乎觉得来一阵风都能把这破烂院子吹跑了,他僵着一张脸道:“裴大人让我住这儿,是为了磨练我的意志吗?”
“二爷……”元宵脸色红了红,“二爷从小不在老爷太太膝下长大,难免有些薄待,我去给二爷做饭。”
说到做饭裴朔摸了摸肚子,他好像是有点饿了,不过听这孩子的话脑海中似乎又有他穿来时的只言片语涌入。
先是一道清丽的女声,“老爷,他要是死了,那凌儿怎么办……陛下那里可一直催着要人呢。”
紧接着是浑厚的中年男声,“凌儿远在他乡……就算是陛下要人我们也交不出来……欺君之罪。”
“……等过了年,桓儿……到时候*…&%¥……”
“二爷?二爷!”
少年伸手在裴朔眼前晃了晃,将他的思绪拨了回来,随即一个尖角的窝窝头塞进了他手里,桌上是一盘叫不出名字的白水煮青菜,碗里是数得清米粒的清汤粥。
裴朔沉默了片刻,他的便宜爹看着可不像是吃清汤粥的青天大老爷,所以……他真的是捡来的?
裴朔张嘴咬了一口,硬得差点儿把他牙硌掉,气得他抬手就想把那窝窝头扔掉,余光一瞥那孩子还捂着肚子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裴朔收回了手,在元宵艳羡的目光下,犹豫道:“要不给你吃?”
元宵咽了咽口水,原本伸手要接,却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似得吗,又摇了摇头把手缩了回来。
裴朔见他这模样笑眯眯地伸手掐住了元宵的脸颊捏了捏,几乎没有什么肉,万恶的古代不仅雇佣童工,还虐待童工,他啧啧一声,“你多大了?”
元宵脆生生道:“十四。”
十四岁,还是个初中生。
裴朔一抬手把窝窝头丢给他,试探性地吃了一口盘子里的菜,他的评价是:还不如吃草。
“就算是把老子扔过来荒野求生也得给条蚯蚓当蛋白质吧。”裴朔筷子一扔,气道:“都给你吃,爷睡觉去了。”
一连几天,元宵端出来的菜一天不如一天。
第一天,裴朔宁可饿死也不吃草。
第二天,裴朔喝了米汤。
第三天,裴朔努力尝试吃草。
第四天,裴朔把窝窝头掰碎拌进汤里咽了下去。
第五天……
“我草你大爷的,老子不吃的。”
裴朔直接把桌子掀了,遥遥指着外面的方向,“你告诉我,裴大人是不是也吃这种东西。”
元宵摇了摇头,心想:老爷太太怎么可能吃这些东西。
裴朔一点头,“走!爷带你去吃肉。”
旋即大步流星离开了院子。
金门玉户,桂堂兰宇,穿过小花园,前院还有二三侍貌美女经过,穿红戴绿,说说笑笑地从他面前经过。裴朔眼睛都看花了,这院子比公园还大。
穿过一扇又一扇朱红门,过了一道又一道藤花廊,裴朔站在了院子外面。
“二爷,老爷太太在用膳。”门外的小厮抬手就要拦他。
裴朔脚一抬,喊道:“元宵,咬他。”
大概是有窝窝头的革命友情在,元宵这孩子格外听他的话,裴朔发话,他张嘴就去咬那人,疼得人吱呀乱叫,裴朔趁机进了院子。
屋内裴政正在用膳,旁边另坐着位端庄优雅的妇人,一身雪青色丝质长裙,衣衫缀满珍珠,发髻盘在脑后,又是珍珠点翠孔雀羽尾,极显富贵。
一桌子的山珍海味,他却只能吃草,裴朔扯了扯嘴角,这爹可真是“亲爹”啊。
裴朔一屁股做在美妇人旁边,胳膊肘搭在桌子上,单手拖着脑袋凑到美妇人面前瞪着眼看她,笑嘻嘻道:“美女,怎么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