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你方才说什么本宫没听清。”
裴朔不屑地冷哼一声,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旋即脸色一沉,扑通一声麻溜地跪在窗子旁,高喊道:“大舅哥,我错了。”
“我说我是想助您早日飞升成仙,您信吗?”
谢蔺冷笑一声,满身黄符被风吹得摇摇欲坠,那张漂亮的脸上带着嘲讽与玩味。
裴朔低头小声道:“我觉得我是真心的。”
谢蔺招招手,“过来。”
裴朔哭丧着一张脸,心道那秃驴老道居然敢骗他,还吹嘘说着黄符必定叫这男鬼灰飞烟灭,如今灰飞烟灭的马上就要变成他裴朔了。
“大舅哥……”裴朔膝行两步,显得可怜巴巴。
谢蔺将脑门上的黄符摘下来,指尖一捏,啪地贴到了裴朔的脑门上,又慢悠悠地摘下身上其他的黄符,尽数贴到裴朔身上。
“不许撕。”
裴朔干笑一声,“不敢不敢。”
谢蔺看着他这满身黄符的滑稽模样,心中又气又笑,“区区人间的和尚道士奈何不了本宫,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裴朔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黄符,差点儿把牙都咬碎,那群骗子可是从他手里骗了不少钱财,明天他就去把那几个骗子的大本营端了出出气。
他低着头不敢说话,谢蔺想着他应该是知道怕了,心中一软,“罢了,本宫心善,你带一坛东城门梨花娘子家的蔷薇露来,本宫就原谅你。”
“知道了。”裴朔不情不愿地嘟囔了一声,心中却暗自打算,按理说这大舅哥也没死多少年,道行也不该如此奇高,或许只是黄符对他没用,他屋子里还有一盆黑狗血……
谢蔺好心地帮他把窗户关上,准备爬回去睡个美觉。
屋内裴朔也终于舒了一口气,挣扎着爬起来,小跑两步开始摇晃元宵,“元宵,元宵,快起来,鬼来了,他在窗子那边。”
元宵迷迷糊糊揉了下眼睛,“爷,咱们不是二楼吗?”
裴朔摇晃元宵的手突然顿住,陷入沉思,随后继续疯狂地摇晃元宵,“他果然是鬼,他真的是鬼!不然怎么能爬到二楼,完蛋了,明天晚上他就要我的小命。”
而此时窗外,谢蔺悬空而立,衣袂翩翩,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唇角却浮现出一丝微笑:“这下爽了。”
谁叫裴朔这厮一连几日都叫来那些道士和尚的打搅他的好梦,今天晚上裴朔也别想好好睡觉。
而画面往下看去,却见红色衣袍下一架云梯搭在房檐上,谢蔺踩在云梯上衣袂翩翩,楼下彩云正扶着梯子无奈切担忧地看着他。
“殿下,快下来吧,上面风大。”
——
“要死了,要死了,他还是不肯放过我。”
裴朔在屋里转悠半天,心中焦虑如焚,脚步踱来踱去,开始盘算着到底怎么才能制服这艳鬼。
元宵坐在一旁,眼皮沉重,不停地打着瞌睡,头不时往下点,脖子上还挂着一把小型的桃木剑,困意时不时席卷而来。
裴朔的心情愈发沉重,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谢蔺那张苍白而美艳的脸,和他的那句“明日满月,本宫在湖边等你”。
“满月之时阴气最重,他一定是想在明天吃了我,让我当替死鬼。”
“可能明天我回来后就变了一个人,到时候我就不再是我,我变成了我大舅哥。”
裴朔脚步踱来踱去,嘟嘟囔囔自言自语许久,思考了半天也想不明白这大舅哥道行怎么这般高深?
最后他终于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在白玉观音像前,“菩萨救我,我一生行善积德,我刚娶了这么漂亮的媳妇,我不能抛妻弃子。”
说罢他又泪眼汪汪地朝元宵道:“元宵,等我死了,你就把咱们那箱金子挖出来跑路吧。”
裴朔嘀嘀咕咕说了半天,最后又爬起来跑到书桌前翻了一张纸哭哭啼啼地开始写遗书。
尊敬的公主殿下: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跟着大舅哥求仙问道去了,在我的书案后面柜子第三个抽屉下面有一个盒子,里面是我还未来得及送给你的新婚礼物……
他洋洋洒洒写了一通废话,最后弹了弹上面的墨迹,将这封信放到烛火前……烧了。
“麻蛋,我真是有病写什么狗屁的遗书,该死的另有其人!我跟他拼了。”
裴朔一拍桌子,突然打鸡血似得又站了起来,声音把元宵都吓了一跳。
“元宵,快起来,等明天你再去准备点大公鸡、黑狗血……晚上爷要和那水鬼决一死战。”
裴朔又洋洋洒洒列了一堆东西,他从床底下扒拉了半天,将白日里被那些道士和尚哄骗买来的什么桃木剑、佛手串、还有一串大蒜、盐米、一壶黑狗血、通通准备到一起,他就不信一点儿用都没有。
他深呼吸一口气,心中似乎下定了决心,像是做好了什么准备似的,推开窗户,眼一闭心一横,大不了就和那艳鬼同归于尽。
然后,他将那壶黑狗血哗啦啦地倒了下去,旋即大喊一声:“去死吧,恶鬼!”
随后迅速把头缩回去,将窗户关紧,锁的严严实实,防止那恶鬼再次突然袭击。
下面,谢蔺正攀着梯子往下,脚刚踩到地面上,就察觉头顶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仰面一看,瞬间被一盆黑狗血浇了个透底。
那一瞬间,黑狗血如同倾盆大雨般洒落,腥臭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令人作呕。温热的血液顺着他的发丝滴落,在脸上蜿蜒出一道道暗红色的痕迹,他现在看起来倒真有几分恶鬼的风范了。
彩云也免不得受了些波及,衣裳沾满了腥臭的黑狗血,脸上满是惊愕与不知所措。
她看向谢蔺,对方满脸血迹,红色衣袍也尽数被浇透,“殿下……”
谢蔺几乎被他气懵了,手指都在抖动,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他是不是疯了?”
彩云默默拿帕子擦了擦自己的脸,她觉得殿下才是疯了,大晚上不睡觉,跑过来吓唬驸马爷。
谢蔺拿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他觉得自己现在爬上去一定能把裴朔那疯子吓死,但是这满身黑狗血实在令人作呕。
罢了,暂且放他一马。
“回去,烧些热水。”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而此刻的后山温泉旁,白泽叼着一根稻草在亭子上蹲了许久,微风吹动他的衣袍,腰带翩翩飞起,他盯了那湖水许久也没见一点动静。
“不是说有鬼吗?”
他还想把鬼绑回去给二爷玩呢。
第28章
春日暖洋洋的光照的人精神正好, 府内太监宫女们正拨花弄草,彩云点了熏香,将屋子熏了又熏, 昨夜那两套衣裳已经被他们扔了, 但仍觉得这屋子一股子黑狗血的味儿。
实在是昨夜那泼天的狗血味道实在太冲, 区区一晚上, 根本难以散尽。
谢蔺正拿着脂粉遮自己眼下的青黑,托裴朔的福,他昨夜洗了十几次才觉得自己身上没了味道。
要是今晚裴朔再敢拿那些黑狗血大公鸡血往他身上泼, 他一定会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公主、公主救我。”
未闻其声, 先见其人,大清早谢蔺妆发还未梳整齐, 就听着这哀嚎的声音越来越近,直到进了屋子。
裴朔看见谢蔺的那一刻,两眼放光, 一个滑跪十分丝滑地扑到琼华公主身侧,极其谄媚与热情喊道:“公主救我。”
他昨夜想了一晚上,能够制服那男鬼的人只有琼华公主。琼华公主身为皇室中人有天命在身, 百鬼不侵, 最最重要的是她可是男鬼的胞妹, 大舅哥肯定不会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手了。
所以,只要他跟在琼华公主身边,多沾一沾她身上的天命之气,肯定也能百鬼不侵。
元宵也跟着他的动作扑通跪下, 只是他学了半天也没能像裴朔那么丝滑地滑跪出去,但还是喊道:“公主,救救二爷吧。”
谢蔺按了按自己突突直跳的额头, 努力挤出来一个笑容,“驸马,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