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林闻密急得连苏老弟也不叫了,叫苏安的全名,“你不会是想逃跑吧?临阵脱逃?”
好在现在林良不在,林闻密赶紧上前,和苏安面对面,他咬着牙低声道:
“你要是敢临阵脱逃……
话到此处,林闻密深吸一口气,殷切道:“可千万要带上兄弟我呀!”
苏安太阳穴突突地跳,面对眼含期盼的林闻密,心里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我真不是要跑。今晚不论我在天山脚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消息,我都会回来,面对明天的最后一战。”
“我不信,你一定得带上我。”林闻密抱着苏安的大腿,死活不松开。
“好吧。那让林良守在大营里,你跟我一起去天山脚下吧。”
林闻密这才满意。
两人骑马走在路上,林闻密又禁不住嘴碎道:“你来天山要怎么找奇遇?”
苏安答道:“天山脚下放牧的人家都在这片,我猜特勤说的放牧人家应该就在其中。说不定他们知道什么……”
“一伙牧民能知道什么?”
面对林闻密的退堂鼓,苏安依然不泄气:“万一有高人隐居呢?而且就算是牧民,他们常年在天山脚下居住,也许比我们对天山了解的更多。”
“呵呵,捕风捉影!”林闻密打了个哈欠道:“特勤的话你都信?大敌当前,我看我们还是赶快逃跑吧。”
苏安听了林闻密一路的牢骚,实在有些烦了,于是装出威严的样子冷冷道:“再废话,就回去。”
林闻密果然老实了。
苏安走访了天山脚下的所有牧民,但凡是能出气的,苏安挨个问了一遍。
“你认识特勤吗?或者是左边打了耳洞的男人?”
牧民们纷纷摇头。
牧民们住的零零散散,苏安走访起来着实困难。一直到日暮时,苏安还没有找到特勤口中的牧民。
此时林闻密又开始发作了:“我说你是捕风捉影,你还凶我!这么晚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军营吧。”
苏安固执道:“我们只找了天山南麓,没有找天山北麓的牧民。”
林闻密轻嗤:“天山北麓地势险峻,人少的可怜。”
苏安却坚持要去:“来都来了,不去看看,若是错过了才真是可惜。”
他们从天山南麓绕过天山山脉,走了半个时辰才到天山北麓。
天山北麓全是果然渺无人迹,数十里内见不到一个人。
林闻密又来唠叨了:“我就说没人吧!走这么久,我好饿呀。”
一说到饿,苏安望向远方,他瞪大眼睛,有点不敢置信,远方竟然有炊烟升起,只是这炊烟来自远处悬崖的正中间。
“林闻密,你看那里!”
“真是煮饭的炊烟。不是,谁会在悬崖里挖个洞,钻进去住啊?我知道了!”
苏安转头看向林闻密:“你知道是谁?”
“一定是白骨精。”
林闻密着急回去吃饭,好歹做个饱死鬼,于是故意恐吓道:“肯定是山里的妖怪在引诱着我们,我们不能上当!”
“既然是妖怪,那我更要去见见了。我还没见过妖怪呢。”
苏安纵马朝着那方悬崖奔去,林闻密只好气急败坏地跟了上去。
等真到了悬崖跟前,苏安抬头一望,才发现这悬崖比他想象的要更高更险,不仅如此,整个悬崖的崖壁光滑无比,绝无任何人能攀爬上去。
可悬崖的腰部却真实地凿出了个山洞,苏安甚至能闻到饭香。
“和卓,饭好香啊!”苏安抬头喊了声。上面的人不知是男是女,是老是小,所以苏安只好喊和卓,在突厥语中是敬称。
上头探出一个小孩子的面孔,他眨巴着一双长睫毛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崖壁下的两人,很快便把头缩了回去。
约摸片刻,那个大眼睛长睫毛的小孩竟从不远的山坡处跑来,手里拿着几串柳条串着的羊肉串。
“有礼貌的小馋鬼,就是你想吃我爷爷做的饭?喏,送你几根羊肉串。”
“多谢”苏安接过羊肉串,又道:“可是我不只想来吃饭,我想见你爷爷。”
“我爷爷?”那小孩冷哼一声,“我爷爷可不是谁都能见的。”
苏安一听这话便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连特勤也不能见吗?”
“特勤?你……”
那小孩听到这个名字,支吾两声,很快蹿回草丛里,不见人影。
几乎又过了半个时辰,草丛里才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方才离开的小孩竟然牵着位老人来了。
那老人发须皆白,盯着苏安开口道:“你是……”
……
林良一直在苏安的营帐等到天彻底黑了,苏安才同林闻密回来。
“苏将军,如何了?”
苏安一进营帐,林良立刻急切问道。
苏安点点头道:“有法子了,明日我亲自领着五百人去天山北麓。嗯……我要立军功立得最凶的精锐。”
紧接着苏安招手示意林良,在林良耳边低声道:“你和林将军坐镇军中,先这样……再那样……最后再这样……记住了吗?”
林良眼里闪过迟疑,低声问苏安道:“这有几成胜算?”
苏安诚实道:“嗯,约摸有五成吧。”
林良看着云淡风轻的苏安,又想到自己身后的贵人,艰涩道:“苏将军,明日让林闻密你说那五百人去吧。从敌后方袭击实在是太危险了。”
苏安摇摇头:“不行,明日突袭不止凶险万分,而且非常关键。只有我亲自去才放心。”
林良还要再说什么,可苏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
“好了,明日我要早起,所以要早点睡,林大人,你也要早点睡觉哦。”
说着,苏安还打了个哈欠。
林良看着面前的苏安,心情复杂。
明明大敌当前,与自己和林闻密相比,作为主将的苏安却没那么焦虑,反而揉了揉眼睛,语气平静,好像明天和平日里要早起的每一天没有任何不同。
于是林良忍不住问道:“苏将军,你不怕吗?万一明日我们输了怎么办?万一明日我们全都死了……怎么办?”
苏安真的困了,他今日找人用了太多心力,便没精力去想其他的事。
“可是我已经规划好明天的事了,只要照着做就好了,不要多想。”
可林良的脸色依然有些难看,于是苏安想了想又道:
“哎呀,况且现在我们还没有输,那就等输的时候再痛苦吧,等临死前再痛苦吧,现在就开始痛苦,岂不是很不划算?”
林良勉强点点头,苦着脸回去了。
对于大多数人,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皇宫里勤政殿的灯亮到半夜,后半夜皇帝好不容易回了甘露殿就寝,可从窗外看,甘露殿的灯一直明明灭灭,显然皇帝后半夜是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京城中号称最灵的寺庙冷山寺今晚两间上等厢房都满了。
江泓石抄了一整夜的求平安的佛经,等到月亮西沉时一出门,便见到院中竹影摇动,湖中水波荡漾,蝉鸣声阵阵——冷山寺的夜景是出了名的清幽雅致。
他却无心看这种久负盛名的夜景。
江泓石对面厢房的木鱼声响了一整夜,此时也停了。
紧接着对面厢房的门缓缓打开,江泓石一看,竟然是新平公主。
而本该胜券在握的耶律宁也睡不着。
这一年的对峙,他实在怕了苏安,所以耶律宁又在深夜挨个把手下将领叫过来。
“我们前方的行军布阵都确定好了吗?”
“报告将军,今日已经确认了三遍。”
“那后方的防卫是否全部都有人值守,没有一个缺口?”
“是的,将军,所有的、有可能的偷袭缺口我们全部都派了数十人看守巡逻,一旦有人偷袭会立刻上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