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欺霜也将自己做了一半的布包拿了出来,请了大嫂帮他做剩下的部分,等他回来拿去送给宋赛雪。
万母娘家离着万家坝不算多远,只三十多里路,同县城还是一个方向,此去一路都是平坦宽阔的官道,等到了县城之后,离着杨家所在的杨家坝也就不远了。
临近过年,家里大人都是不放心孩子出门的,年底小贼猖狂,甚至不止摸黑偷盗,还会拦路抢劫,幸好杨家坝一路都是官道,家里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官道上小贼不敢作乱。
现在天气冷了,那冷冽的寒风好似透明的刀,能穿过衣物扎在人身上,冻得人恨不能缩成一小块被别人揣兜里。
万冬阳的马车是个板车,也没个遮挡,出门之前万母就担心柳欺霜路上冻着,将自己往年用的围脖给人戴上了,只要将脖子耳朵护住,脑袋不受凉风吹,便不容易受寒。
两人临行那日,天还麻麻亮就启程了,万冬阳马车到宋家附近的时候,柳欺霜还往宋家那里看了好几眼。
他记起,那日在山上的时候,他们说好回来就同他大嫂学做布包,可赛雪回来一直没去找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家里太忙了。
柳欺霜坐在光秃秃的板车上,只走了一小段路就被吹得受不住了,万冬阳将车上东西都围在他身边,给他挡风,还干脆将他们行李解开,将自己的棉袄拿出来让人披上了。
身边有了些遮挡,再有一个大斗篷一般的厚棉袄披在身上,柳欺霜才好受了些。
“等回头,我也搞个带顶棚的车身。”万冬阳先前租了个棚车,他觉得挺方便的,板车上头有个遮挡,便天晴落雨都不怕了。
柳欺霜原想说不用麻烦,可细想之下,觉得那带了顶棚的车确实是好。
万一出门的时候落雨,也不会淋了车上东西,再将棚子往前延伸一些,将驾车的地方也盖住,如此万冬阳外出的时候,也不怕被雨淋了,倒是挺好。
他默默点了个头,觉得这钱得花。
两人出门早,到了县城也不过巳时,他们还进城逛了一圈,吃了顿早饭还买了些吃的,这才出城往杨家坝去了。
杨家坝离着县城不过五六里地,眨眼功夫就到了,他们还没进村的时候,柳欺霜便看见了万冬阳说的那条大河。
“好大的河啊。”柳欺霜从没有出过远门,瞧着什么都新鲜,不止是远处的河,快要到县城的时候,他眼睛就开始忙活上了,一直在东看西瞅。
越靠近县城,四周的大山越矮,目之所及也越来越远,他还从未见过这么宽广的天空呢。
这杨家坝也是一样,有大河却没有大山,遥遥看向四周,一座耸入云霄的大山也没有,这里最高的山,怕是小半个时辰就能爬到山顶,难怪阿娘说舅舅他们稀罕野味,这样的地方,山里哪有什么野物,自然也就没有野味尝。
“这会儿天冷,河边没什么好耍的,等明年夏日咱们再来,到时候带你去河边沙滩玩,还能坐船呢。”舅家就在眼前了,万冬阳声音里都含着兴奋,他虽没有自己的小夫郎怕冷,可一路冷风吹着也不好受,好在终于是要到了。
万冬阳外家人口简单,同辈的子女都不多,他外公外婆生有一子一女,舅舅亦然,舅舅大女儿就嫁在他们方才去过的县城,儿子娶了同村的姑娘,得了一个哥儿一个儿子,如今哥儿十五了,已到了议亲的年纪,小儿子今年也八岁了,过几年也是大小伙儿了。
两人一到村口就有人同万冬阳打招呼,他小时候一年要来这里两次,夏日背西瓜回家,冬日背甘蔗回家,村里好些人都认识他。
杨家在村子中间,沿路进村的时候,柳欺霜发现村子里好些人家的房屋院子,竟是用河石垒的,瞧着结实气派又干净,真是稀奇。
带着一脸的好奇到了杨家门口,这下柳欺霜更是惊讶了,难怪家里那么高的院墙,原是学了舅舅家里的院墙啊。
舅舅家里的院墙真高,怕是有两个他那么高,手里没个工具的话,一般的小贼根本爬不进去。
万冬阳料的准,这几日他舅舅家里果真忙着,他们到的时候,家里只万冬阳外公外婆和他表哥的大哥儿杨小夏在,其余人都去甘蔗田里干活儿了,就连家里最小的孩子虎子都去田里帮忙了。
万冬阳一到,就开始卸马车上的东西,将东西全都放到院坝里,又直接将马车卸了,之后熟门熟路的牵了马儿去马圈里,等到从马圈出来一点没客气,喊表外甥给他烧点儿热水烫烫手,他暖了手就准备去田里帮忙了。
“一会儿你就在家里和小夏玩,晚些时候帮着外婆做晚饭,我去田里帮忙。”等热水的功夫,万冬阳同柳欺霜交代事情,可他没想到柳欺霜在陌生地方呆不惯,也要跟着他去。
“相公,我想同你一起去。”
“去什么去,你俩都老实在家待着,这才刚来呢,干啥活儿啊。”外公方才将万冬阳带来的一对野兔丢到了鸡圈里,一来就听到外孙要去田里干活儿,他哪里肯。
万冬阳一听他外公中气十足的声音,便肉眼可见的高兴了起来,俗话说得好,人到六十古来稀,可他外公外婆七十出头的年纪了,身体精神头都很好,做晚辈的自然高兴。
万冬阳是家里老幺,撒娇卖乖自来很有一手,拽着他外公几句话就把人说的糊涂了,只顾着问他前阵子做生意的事儿,将人要去田里的事儿给忘了。
同长辈几句话的功夫,杨小夏那里的热水也烧好了,万冬阳赶紧去泡手了,他忘了戴手套,一双手冻了一路,差点冻死他了。
万冬阳泡手的时候,柳欺霜开始拆身上东西,将万冬阳的大袄子还有围脖都脱掉了,他是铁了心要去田里帮忙。
杨小夏见了直摇头,赶紧劝人,“表婶,你别去,砍甘蔗可累了,手都要磨出水泡的,到时候水泡再破了,可疼可疼了。”
“别喊他表婶,同小花一样喊他小婶,或是喊他小叔。”万冬阳听见‘表婶’二字,脑子里便是他二嫂的大脸,他有些听不习惯,直接喊人换称呼。
大晏哥儿成婚之后,称呼大多和成婚的妇人没有区别,只有官家人讲究,会有特别称呼,他们农家人没有两套称呼,都是随着妇人称呼喊。
杨小夏倒是听话,说改就改,立马拉着柳欺霜重复道:“小婶,你别去,砍甘蔗可累了......”
“哎,这你孩子,都是待嫁的人了,还这么懒,去了婆家咋办哦。”万冬阳外公开口笑话人,杨小夏却不听,‘哼’一声别过脸找他阿奶去了。
外婆这会儿在整理万冬阳带来的东西,而且还得收拾下床铺,两人眼见就是要待好几日的,家里两个娃娃的被窝都和狗窝似的,得给人理理,自家孙孙就算了,这孙子夫郎也在呢,可不能丢人。
万冬阳泡好了手准备干活儿去了,柳欺霜赶紧跟上,两人临走,万冬阳还不满的朝着屋里看了一眼,因他突然想到,小夏这娃怎么不去田里帮忙,虎子才八岁都去干活儿了。
外公一见他那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同人小声说了几句话,万冬阳先是一脸吃惊,后头也嘿嘿笑着出门了,等到一出了家门,才同满脸疑惑的柳欺霜解释了起来。
“小夏竟然都开始说亲了,我还觉得他是个小娃娃呢,咋就要嫁人了啊。”
姑娘哥儿十二三岁的时候瞧着还是个小孩儿,可也就两三年时间就到了嫁人的年纪,杨小夏今年十五了,可不是到了说亲的时候,等到一应流程下来,也十六七了,正好是出门的年纪。
万冬阳一说杨小夏要说亲了,柳欺霜也知道了杨小夏没去田里干活儿的原因。
这是规矩,姑娘哥儿出嫁前的一两年时间里,家里不会再让人干重活儿,疼孩子或是要面子的人家,都会守着这规矩的,如此才不会被外人说道。
两人一到田里,舅舅便笑眯了眼睛,二话没说直接砍了两根甘蔗往两人手里递,喊他们吃点儿甘蔗再说。
万冬阳一点没客气,接了甘蔗一边嚼一边同舅舅他们说话,柳欺霜站在他身边,虽不多话却仔细听着,只一会儿他便知道了这杨家坝不少事情。
因着水土原因,杨家坝的甘蔗做的白砂糖或是红糖品质都好,大部分都是朝廷直接收购的,蔗农一点不用担心销处,且朝廷收购之后有一部分会上供皇家,这杨家坝的蔗田便成了供田,甘蔗才是‘粮食’,并不限制种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