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欺霜一看那东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啊,定是给他的。
一把将之抢过去,柳欺霜嘴里一句话没有,只是一会儿看看手里东西,一会儿看看万冬阳,眼里盛满了笑意。
得了好东西,柳欺霜开心又激动,一时还有些睡不着。
他有了新的首饰,大嫂也给他做了新衣裤鞋子,可这些新东西年初一才能上身呢,明日还只是三十,真希望初一早些来啊。
......
三十这天,家里最要紧的两件事,一件是年夜饭,一件是给先祖上坟,年夜饭基本都是家里妇人夫郎忙活,上坟则是家里子孙的活儿。
万家坝祖祖辈辈传下的规矩,未出嫁的姑娘哥儿年三十也要同家里男丁一起上山上坟,但若是出嫁了就不能上坟山了,但七月鬼节之时可以给娘家先人烧纸钱。
万母一早就在准备上坟山的东西,午时之后,兄弟几个带着家里唯一的孙辈万小花出门了,但不多时万冬阳却回来了,且神色还慌慌张张的,只对家里人匆匆交代了几句,又赶紧出门了。
原是从隔壁村子搬来的云深出事了。
“这久哥儿的命真是太苦了,娘家婆家都没有好东西,两边的爹娘都是黑心烂肺的。”万母望着云家的方向,连声叹了好几口气。
万母嘴里的久哥儿是万长青的亲外甥,那孩子可怜,亲娘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没了,他的日子应了那句话,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没了亲娘之后,日子一直过得很艰难。
出嫁之后,婆家两个老的也是不靠谱的,尽会虐待压榨儿子,这会儿,竟然还要去公堂上头状告亲儿子!
柳欺霜一直默默听着,心里有些害怕,因为他爹娘也说过要去告他不孝,可他害怕一阵又好多了。
还是不一样的,云深是云家夫妻的儿子,可他是柳家嫁出去的哥儿,谁人都知道,媳妇夫郎在婆家做不了主,他没东西给娘家爹娘,任谁也说不了他的错,便是县老爷也不行。
心里稍稍放心之后,柳欺霜又开始担心起了云深两口子,他和两人虽来往不多,但也知道他们是好人。
他以前,不想同万长青家里人太亲近,免得让万冬阳误会他惦记着万长青,同久哥儿也是冷冷淡淡,可便是这样,久哥儿也会给他粽子吃。
还有那回去山菜老林,他们两口子虽然不同意他跟着去,得了意外之财,却还是分给了只是同路的他二两银子。
他们两口子都是好人,希望老天有眼,一定要让云深平安无事啊,久哥儿肚子里还有孩子,且马上就要生了,他们一家人可都不能出事啊。
万冬阳一直没回来,家里人一颗心也始终放不下,开始做晚饭之后,万母便同林秋月交代了,多煮些饭菜,今日连着万长青家里都是没心情张罗年夜饭的,到时候给那边送些饭菜过去。
大过年的,总不能随意应付,这意头不好的。
因着云家的事儿,一家人大过年的也没个好心情,好在万冬阳赶在开饭前回来了,而且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咱们可真是有个青天大老爷啊。”万冬阳回家的时候带了一脸的笑,家里人一看他那样子心立马放下了一半,再有他几句话将事情说清楚,家里人彻底放心了。
原来,云家父母威胁云深要去告他,只为要钱,可云深大哥却是个黑心的,竟是真的去告了,可也不知道是县老爷明察秋毫,还是老天保佑,县老爷没有直接接了云家大儿子的诉状,只说要告亲兄弟先要挨板子。
“那云老大挨不过五十板子,人没有告成,自己还差点儿给打死。”万冬阳一边乐呵一边到处瞅,他饿了,想看看饭菜都做好了吗。
有了万冬阳这些话,家里人都放心了,只柳欺霜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但到底没开口,一家人开始张罗着吃饭了。
年三十的晚饭又被喊作年夜饭,桌上菜色最是丰盛,家里几乎所有的好东西都搬上桌了。
这第一道便是红烧蹄髈,这可是在大户人家宴席上才有的菜色,另外还有咸烧白走油肉,这也是大日子不能少的硬菜,除此之外,荤菜还有年夜饭不能少的鸡和鱼,还有各种小炒和林秋月爱吃的卤猪耳。
桌上荤菜就占了一大半,还有各种炸货,素菜,拌菜,一张桌子都放不下,还得盘子叠盘子的放一起。
柳欺霜还未吃过这么丰盛的饭菜,便是在万家已经吃过很多好东西了,也恨不得自己再长个肚子,等到肚子半饱他还想起了他阿爷,也不知道阿爷今日吃的什么,希望能有肉吃吧。
一顿饭大家吃了将近一个时辰,吃罢了晚饭一家人都去火房里烤火了,只万冬阳提了一篮子菜往云深家里去了。
万冬阳回来的时候得了个好消息,久哥儿今日生了个大胖小子,他和柳欺霜明日要去看孩子。
“好好好,他们两口子也算是苦尽甘来了。”说到孩子一家子都不想多说,大家默契将话头岔开了。
一家子一起烤火,万永安干脆将万小花的压岁钱给了,万冬阳自然也给了,但万冬阳和柳欺霜都没料到的是,哥哥嫂嫂们给柳欺霜也准备了。
“霜哥儿是第一年在家里过年,怎么样都是要给的。”
“谢谢大哥大嫂,谢谢二哥二嫂。”柳欺霜收了压岁钱之后,脸上的惊喜一直没散去。
压岁钱啊,没想到他这辈子还能拿到压岁钱。
谁人都知道,压岁钱是给小孩子的啊,可他都成婚了,都做了别人的夫郎,是大人了,他竟然还能拿到压岁钱啊。
家里两个小的得了压岁钱都高兴得很,万冬阳想让两个老的也高兴一下,便去屋里将早给父母买好的东西拿了出来。
“阿娘,明天年初一,换上新簪子。”万冬阳一拿出簪子,万母便乐得合不拢嘴了,赶紧接了过去。
可万母是高兴了,万父不高兴了,万冬阳也遭罪了,他二嫂立马给了他一下,还是使劲儿打的。
“你个臭小子,你要给娘买东西,你咋不同咱们说说,就你花样多是吧。”马翠兰他们虽没有给两个老的买东西,但银钱是给了的,这下好了,年年都有的银子哪有这银簪子得人欢心啊。
林秋月倒是无所谓,东西也好,银钱也罢,都是一样的孝心。
“哎。”万父长长叹了口气,虽说他也有收银钱,可没东西啊,这当娘的就是好啊。
万冬阳一见他爹叹气,也不耽搁了,立马掏了一副竹牌出来,而且还让他爹打开看看。
万父这会儿已经知道是好东西了,他赶紧打开一看,果然同他想的一样!
“呀,是彩牌啊!这个好这个好!”万家坝的人喜欢打竹牌,万父也是一样,竹牌又分原色的和上了色的,上色的竹牌需要用到三种颜料,可贵得很。
大过年的,大家都没什么事儿,初二过后就会开始串门,到时候村子里到处都是一堆一堆打牌的人,万父有了这副牌,够他嘚瑟了。
年三十是要守岁的,但万家坝的人管守岁叫守田坎,村里家家户户都有水田,可水田田坎容易垮,村子里代代传下来的规矩,年三十守通宵家里田坎就不会垮,来年还能风调雨顺田地丰收。
往年,都是万父和万永安守夜,今年自然也是一样,柳欺霜开始打瞌睡之后,万母就喊两人洗了脚就去睡吧。
柳欺霜原本困得不行了,洗了个脸又有了些精神,他想起自己还有话同万冬阳说,便一直勉强打着精神,等到两人一钻进被窝,便赶紧同人说道:“万冬阳,你以后别明目张胆的打我爹娘了。”
今日,听得云家老大去告状,反被狠狠打了一顿的事儿,柳欺霜觉得这事儿可能是云家名声有关系。
云家两口子不待见他家老二,是人所共知的事,不止他们自己村子的人,便是万家坝的人也有耳闻。
柳欺霜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先头那杜哥儿状告他大伯都不需要被打板子,缘何状告兄弟还得打板子才能告,大伯还是长辈呢,按说更该敬着啊。
一番思量之后,柳欺霜觉得救了云深的或许是云家夫妻的恶名。
他向来知道,名声这东西之于谁都是很重要的,这下子就更加清楚明白,名声对于子女有多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