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哥儿,你不知道吧,我们家里去年冬又置了好几亩水田,眼下自己都种不过来了,还得佃些出去呢,再几年咱们在旁人嘴里也是小地主了,可多的是人羡慕呢。”
“阿奶福气好。”柳欺霜不懂这人和他说这些做什么,是让他明白她多么厚脸皮吗?自家田都种不过来了,那粮食自然也多啊,可他们还年年都要朝他家里要粮食。
若不是他们不要脸的把粮要走了,可能那些粮食也能落点儿到他和阿爷肚子里。
柳欺霜不喜欢徐家的阿爷阿奶,不太想和人说话,可今日他这阿奶也不知道怎么的,也不知道哪里来那么多话同他讲,说了她家里的田又开始说他那堂哥,都快要把人夸到天上了。
“顺堂哥是个有福气的。”柳欺霜照例夸着人,可这回他这阿奶反应却大得很,一个拍手之后看着他说道:“他的夫郎才福气呢,上哪儿去找那么好的相公啊。”
“......”一个被养废的大胖子,嫁给他算什么福气?
柳欺霜正心里吐槽呢,突然反应过来他阿奶说的是夫郎而不是媳妇儿,以往不是看不起小哥儿吗?怎么改口了?
难道他那堂哥前阵子摔断的腿好不了了?家里降低要求了?
不管心里如何想,柳欺霜仍旧淡淡回道:“阿奶说得对。”
“......”白凤仙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身边的人,接着又往她对面的柳阿爷那里看了一眼,想着他们徐家的根咋和那柳家的老头子一样木,可转眼又想着不是一家人也好,脸上这才有了笑。
今日,白凤仙出门早,到了柳家吃了早饭也还未到晌午,几人坐一起挑拣白草,柳欺霜觉得十分别扭,正想着他阿奶怎么还不走,白凤仙却说了她今日不走了。
“不走了?”柳欺霜手里白草都捏紧了。
不走了?以往他阿奶来家里可是拿了东西就走,从来不过夜的啊,这回到底是怎么了啊?
白凤仙今日要留宿,柳家屋子不多,柳欺霜自然要去收拾,准备今晚去柴房凑合,可让他想不到的事又来了,因为他阿奶说喊他不用忙活,晚上他们一起睡。
“啊?”
“你这孩子,什么表情啊,阿奶不嫌弃你。”白凤仙说着还要去摸柳欺霜的头顶。
柳欺霜梗着脖子低着头忍不住的抽了抽嘴角。
他嫌弃。
再说,他还有旁的事情呢。
柳欺霜先头准备收拾床铺,也不全然是为了他阿奶睡得舒服。
昨晚,他屋子漏雨了,他及时将被单等一应东西揭开,下头的稻草到底是打湿了,床底应该也有不少积水,他准备将之遮掩一下,免得让他爹娘发现他屋子早已漏雨。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阿奶确实是没有睡到打湿的床铺,但雨水直接落她脸上了。
夜半时分,天空突然一声炸响。
下雨了。
下大雨了。
第20章
是夜,南山山脚下的柳家传出几声惊呼喊叫。
“要死了要死了,这什么破屋子啊咋还漏雨啊!”
“这该死的贼老天,刚刚三月的天气,哪来儿那么大的雨啊。”
柳丛香和白凤仙摸黑叫骂着,柳欺霜打着均匀的绵长的呼吸沉沉睡着,便是他娘如何叫喊,他也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
翌日清晨,柳欺霜依旧早早起床煮猪食,只今日他家里人起得也早。
“死小子,你咋不干脆睡死了过去得了!老娘嗓子喊冒烟都没把你喊醒了,你知不知道你爹昨晚上冒着雨修屋顶去了?大晚上的全身都给淋得湿透,连裤衩都能拧出水来!”
便是已经过去一夜,柳丛香心里的怨气也还未消。
原来昨晚上,柳丛香是打算喊儿子去给丈夫帮忙的,可她扯着嗓子喊了半天,还上手推搡了好几下也不见儿子醒来。
她原本觉得儿子是在装睡,还想直接将人打醒,偏生她那婆婆说什么小孩子瞌睡沉,不说推搡几下,怕是雷都打不醒。
也是她婆婆这么说了,她才想起确实是这么回事。
之前,村里杨家的柴房着火,那火光烧的映红了整个村子的天空,全村人都给惊动了,偏生那死小子睡得像头死猪什么都不知道。
还有去年夏日的雷雨夜,那雷打的像是几百只妖怪在天上打架一般,仿佛天空都要塌了,她吓得完全睡不着,可那死小子倒是好,睡得人事不省,隔日醒来,甚至都不知道晚上打了雷,真是气人。
晓得婆婆说的在理,柳丛香才放弃了将人喊醒去帮忙的打算,自个儿跟着丈夫冒雨修屋顶去了,将她自己淋成了落汤鸡不说,还让房梁上的穿钉扎了脚,现在还疼着呢!
柳欺霜被他娘骂的口水都喷在了脸上,也一点不还嘴,只低着头任她骂,柳丛香显然也是知道儿子性子的,骂着骂着就觉得没意思,开始抱怨起了旁的事情。
“真是不要脸,就知道趴你爹身上吃肉喝血。”
柳丛香这么一抱怨,柳欺霜才知道,今日他娘为何起得这么早。
昨晚上的大雨让他阿奶怕了,想着回去翻房和挖檐沟,这活儿自然落在了他爹身上,他阿奶可舍不得旁的儿子上屋顶,怕给摔了。
昨夜大雨倾盆,今早却是天高云淡,一看就是个大晴天。
今日,他爹娘要和他奶一起回徐家,他们要趁早出门,他娘自然要早起做早饭。
“哎,也不知道几日能回来,说是翻修个屋顶,可这几日田地里的活儿多得很,我就不信咱们去了只是翻个屋顶,怕是不把苞谷种了田坎糊了不能回来。”柳丛香一边抓米淘洗一边抱怨着。
灶下的柳欺霜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可心里却早就乐开了花!
他爹娘要去徐家,那家里就只剩下他和阿爷两个人了,那他就能带阿爷去镇上医馆看病了!
柳丛香一边带着怨气做饭,一边同柳欺霜交代着这几日要做的事情,顺便仔细留意了家里米面油还有多少,告诫儿子不许偷吃。
“阿娘,我晓得的。”柳欺霜乖乖应承,他娘也满意点头。
可他娘不知道,他应承的话也不是全然都会听进去耳朵,乖乖照做的。
今日的早饭,柳欺霜和他阿爷托了白凤仙的福也能上桌吃饭了,柳欺霜因着昨日和今早的饭食,诚心喊了白凤仙作阿奶,他昨日倒是没有留意,今日才注意到他阿奶有些不对劲儿。
怎么好像不太愿意他这么喊她似的。
饭后,白凤仙他们要出发了,柳欺霜去送人出门。“阿奶,你们路上小心些。”
“乖孩子,回去吧,在家听话点儿。”白凤仙这回也不知怎的,不止喊了他们爷孙上桌吃饭,言语也慈爱了不少。
只,白凤仙态度变了,柳丛香倒是一如往常。
她这会儿背上背着东西,也没忘了回头再次叮嘱人。“田地里的活儿记得做了,要是耽搁了活计,我回来扒了你的皮!”
“我知道了。”
最后应了这话,柳欺霜便赶紧进屋去了,他要去万家拿钱,一会儿就带阿爷去镇上。
万家
万冬阳垮着一张脸坐在他大哥旁边,他大哥正在做锄头的木削,他眼睛盯着木削,一只手却偷偷伸了出来,正小心拽着他大哥衣角,来回晃荡。
他这样子,不像人弟弟,倒像是万永安的乖儿子。
万永安被人作乱也没吼人,只好笑说道:“你这样,我咋干活儿?”
万冬阳见他大哥又开始搭理他,便又开始缠人了。“大哥,你就应了吧,我又不是替我自己求的,那姜家人不是东西呢,姜阿爷年纪也大了,又做不了主了,总不能让他们嚯嚯全村人吧。”
“阿娘。”万永安不搭理撒娇的弟弟,只使劲儿朝着灶房一喊,他话音刚落,万母出来了,还直接朝着兄弟两个这里来了。
万母一来就伸手往万冬阳肩膀拍了一下,之后安慰道:“行了,这事儿不是那么简单的,那姜家世代都是咱们村子里的土医,人家靠这个养家的,你大哥若是抢了这活儿,怕是要遭记恨的。”
“不止如此,便只是土医,既做了行医问药的行当就要有那个本事,否则不是草菅人命吗?我只识得一些草药,粗浅懂得一些药理,还有行医最基本的诊脉,也只懂得一点皮毛,如何敢干这个行当。”万永安开口做了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