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肯定是这样。”柳欺霜心里很明白,便是万冬阳脾气再大,他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亲事有爹娘做主。
他爹娘有资格不知会他一声,就去把亲事给他定了。
心里不断安慰着自己,那应该不是万冬阳的主意,可是不是他的主意已经不重要了。
他定亲了,这是事实。
心里从未如此茫然过,可柳欺霜从村子里到家里的功夫,已经将情绪收拾好了。
他这种情况,没有资格沉浸在难过的情绪里的。
他趁着他爹娘也在包谷地里忙活,赶紧去他爹娘屋子里拿了二两银子,往万家去了。
既然他和万冬阳的亲事不成了,那万冬阳给他的银子他也不要。
“不怕,左右我年纪还小,总能找到合适的。”尽量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柳欺霜不断在心头安慰自己。
他想着,大不了厚着脸皮找上马翠兰,让他帮着给先头同他说过的那人牵线,他又不是只有万冬阳这一条路,总能有法子。
心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万家眨眼就到。
在万家门前站了好些功夫,柳欺霜吸了吸鼻子镇定着神情,敲响了万家的门。
万家院门白日里不会上闩,只是轻轻掩着,他一敲,院门便有些开了,他犹豫了两瞬,自己进去了。
万家这几日也在忙活,他刚进了院门,就瞧见万冬阳还有他二哥家门口,都堆着一大堆的苞谷,万家的女人们正在撕苞谷。
万母将人喊到了身边,还给他拿了些吃的出来,柳欺霜没碰那些吃的,只说他要找万冬阳。
“三小子地里去了,你等等,应该要回来了。”
万母还是以往那和善样子,且不知怎的,柳欺霜总觉得万母对他还更亲热了。
万冬阳果真不多会儿就回来了,他见到柳欺霜还有些惊喜的样子,但不待他说什么,柳欺霜指了指他家院子里那棵泡桐树,喊人过去那里说话。
万家这棵泡桐树很大,眼下还不到深秋,树叶还算茂盛。
柳欺霜抬头看了眼将天空都要遮蔽的树顶,又故意躲到树干后头,正往身上掏银子,万冬阳便到了他身边,还笑的十分讨厌的样子说道:“你来的正好,我还想着这两日去找你呢。”
“不用找了,给你。”找他干什么?哼!他脸皮才没有那么厚,才不会要他的钱,还他就是了!
柳欺霜把银子往人手里一塞就要走,万冬阳赶紧将人拉住,几乎立马就知道他为何生气了。
“别气了,你过来我和你说。”万冬阳知道这人误会了,一点不敢耽搁,手上用了巧劲,将人拉回来之后直接按在树干上,伏到人耳边赶紧挑重点和人解释了起来。
“就是这样的。”终于同人解释完了,万冬阳一脸期待的等着被夸奖,也等着看方才冤枉他的人,不好意思的笑。
可他没等来夸奖没等来笑脸,只等来眼前人不停往下掉的眼泪。
“你这大坏蛋!你怎么不早和我说!”
他都要被吓死了,他都要被吓死了!
他真以为,他真和别人定亲了,他们成不了亲了。
第41章
柳欺霜回去的时候,正好碰上他爹背着苞谷回家。
徐仕凡是看着儿子从万家那里回来的,他下意识便觉得儿子得知了万冬阳定亲的消息,不死心的跑去问了,顿时觉得气愤又丢人。
他将背上的背篓直接往地上一丢,苞谷滚了满地,有个滚到他的脚边,正好被他一脚踢向了儿子的方向,见儿子躲过,他脸色更黑,板着脸问人:“你方才跑万家干啥去了?”
“我头有些不舒服,想去万家拿药,万永安说要扎针,我害怕了就不痛了。”柳欺霜连一点思考的时间都不需要,张口就是他爹满意的回答。
他见他爹果然缓了面色,他心想,他说瞎话的功夫真是越来越好了。
徐仕凡听了柳欺霜方才的话,心里何止是高兴啊,还觉得儿子这是开窍了,晓得去占人便宜了,心里更是激动,这才像他的儿子啊!
可惜,孩子脑子还是不够使,徐仕凡便忍不住冲人说道:“扎针有啥好怕的?我听说,大夫使的银针扎肉不疼,你忍忍不就好了,到时候就说没用脑袋照样疼,那可是为了救万家丫头落下的毛病,怎么也得予你点银钱作赔偿。”
“我怕。”既然不用挨骂了,柳欺霜也不想和人拉扯废话,捡了地上的背篓继续干活儿去了。
柳欺霜走后,徐仕凡望着万家的方向使劲儿啐了一口,骂道:“什么东西!”
徐仕凡觉得,万家火速给万冬阳定亲这事儿,就是明晃晃在打他徐家的脸。
万家搞这出像是在告诉村里众人,他们万家来提亲也就是走个过场,他们万家也不是多稀罕他徐家的哥儿,更不是娶不到媳妇儿或夫郎。
因着拒亲万家这事儿,徐仕凡两口子在村里抖了几天,让人觉得万家也没什么了不起,他们徐家照样看不上。
可昨日,他在村子里人但凡碰上个人都要被拉着人说笑半天,他这才知道,万家那老三到他家提亲之后,没隔上两天就定亲了。
大伙儿都在看他家笑话呢。
“呸!谁稀罕啊。”
虽说万家眨眼时间就给万冬阳定了亲,确实是让他家有些丢脸,可也是因为万冬阳定亲了,徐仕凡心头也终于安稳了。
这样一来,孩子的亲事就稳了。
徐仕凡虽不是万家坝的人,可他在万家坝住了十几年了,也算是看着万冬阳长大的。
他心里门清,那万冬阳不是好惹的主,便是顺子没出事,他也不会让孩子嫁给万冬阳的,他可不想被人吃干抹净,走上家里老头子的老路。
七八月里,包谷地里青黄一片,苞谷杆子还有点儿绿色,苞谷壳子却是已经黄了。
忙着收成的村人穿梭在包谷地里,每根苞谷都得用手按着才能掰下来,一天下来不止手臂泛酸,虎口处也要泛红发痛。
柳家旱地不多,但也有三亩,今日一大清早家里四个人都下地忙活了。
一开始,柳丛香还只在地里掰包谷,一早上下来她觉得手上吃力,头顶的烈日也晒得她头昏,她便喊那爷孙两个地里忙活,她和徐仕凡背苞谷回家。
下点儿力气赶路,背了苞谷回家,还能在家里凉快会儿,比在地里晒着舒服。
“阿爷,歇会儿。”柳欺霜见他爹娘走远之后,便停了手上的活儿到处瞅,寻到几根还算水嫩的苞谷杆子,拿镰刀全给砍了,一根根尝过去。
他运气倒是好,只砍了几根杆子便有一根是甜杆。
“嘿。”尝到甜味儿,柳欺霜满意笑了。
他将杆子头尾去了,直接一分为二,递了一半给阿爷,阿爷却不要。
“阿爷有水喝,你嚼吧,也歇会儿。”柳阿爷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一张脸泛着黑黄,许是有阳光照着的缘故还油亮亮的,但他脸上没有一点苦色,还满是笑意。
不过一根甜杆,柳欺霜也不和他阿爷多客气,他找了个稍微能遮阳的地方坐下,开始啃甜杆。
两人也不多话,天气又热干活儿又累,说话也是浪费力气。
自家地里突然来人的时候,柳欺霜还以为周老幺是来找麻烦的,哪知道周老幺像是被菩萨附身了似的,一到他家地里就笑呵呵开始干活儿,一边帮着阿爷掰包谷,还一边冲着自己道歉。
“徐哥儿,上回的事我是被王家兄弟骗了,你别和我计较,我向你赔罪。”
柳欺霜不知道这人怎么突然跑来他家地里干活儿,但有人帮忙总是好的,他阿爷也能轻松一点儿。
再说了,他原也不待见这个周老幺,根本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反正点头原谅了那日的事,也觉得他讨厌。
“行。”只给了人一个字,柳欺霜便不说话了。
周老幺年轻力气大,干活儿还挺快,一会儿的功夫就将剩下半块地的苞谷掰完了,这才带着一脸笑到了柳欺霜身边,小声冲人说道:“徐哥儿,这赔罪可不能只是嘴上说,不然这样吧,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买来给你赔罪?我明日就给你行不,明晚上你到你家屋后头,我去给你,白日里给人瞧见了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