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凌念叨一句,抄起菜刀对付大南瓜。
南瓜这东西,只要是种子好,期间记得追些薄肥,就能长出很大一个,及时摘了,别让它烂在地里,能存一冬不坏,一刀劈开仍是新鲜的。
每年过年时,叶素萍都会用南瓜和红糖做红黄两色的发糕,摆在桌子上喜庆又好看。
考虑到颜祺暂时闻不了肉味,霍凌用南瓜拌了荤素两样的馅料,面团发好后,兄弟俩在堂屋摆开阵势,面对面地包包子。
叶素萍拉着颜祺过来看热闹,两人把山楂糕切成小块,放在碗里用筷子夹着吃。
四只狗围着要,外头买的点心不便宜,而且颜祺听霍凌说过,大个儿小的时候贪嘴时山上院里结的山楂,吃的吐酸水,他没有给,转而往炭盆里放了个地瓜,打算一会儿给它们分地瓜。
“真不用我俩帮忙?”叶素萍看了一会儿后问道。
“不用。”
霍凌低头专注地给包子捏褶,捏好一个后他抬头,看到夫郎噙着笑望来,心里甜得像是被蜜水泡了。
想到这里,他出主意道:“吃不吃糖三角,家里还有红糖,咱们包上几个。”
“这个好!有日子没吃了。”
叶素萍问颜祺,“你想不想吃?”
“不说还好,一说就馋了。”颜祺实话实说。
“这顿饭热闹了。”
叶素萍拊掌,指挥霍峰去拿红糖,上次是她冲完红糖水后放起来的,怕这人找不到。
霍英本来在逗狗,一听有糖包子吃,也跑过来,说要自己包。
糖三角包起来不算难,关键是糖里需加点干面粉,不然糖太稀了,上锅后全都淌出来,那样就没法吃。
霍峰和霍凌给她一块面,让她捏糖包子,叶素萍和颜祺则真的做到了从头到尾都不沾手,只等着包子出锅直接吃。
“今天你我也享享清福,生孩子这事上,咱们受累十个月,他们白等着抱孩子,出再多力就是应该的。”
叶素萍见还剩一块山楂糕,她让颜祺吃掉。
“吃完这个,晚上好生擦擦牙,不然容易害牙疼。”
颜祺觉得关外当真和老家不一样,从前在老家,他从没听过谁家妇人夫郎说过类似的话。
又或者也有,只是他那时年岁小,想听也没处听去。
他爹娘都是循规蹈矩的人,轻易不会将这类事带回家乱讲。
包子出锅,热腾腾地摆满一桌,每一个都暄软蓬松,不见死面疙瘩。
两兄弟包的包子,看似形状差不离,荤的是圆形的,素馅的像个大饺子,但细看细节上却有所不同,譬如在颜祺眼里,霍凌包的包子比霍峰好看许多,他一下就能认出来,当然这话他只在心里想,没有说出口。
他拿了个包子咬了一个小口散热气,还没吃到馅呢,就已经隐隐咽口水。
叶素萍在一堆包子里挑霍峰包的,夸他手艺好,又尝万年不变的豆角烧土豆,“好吃,还是那个味儿。”
两家两对,各有各的默契。
自家做的包子皮薄馅大,以颜祺此刻的饭量,吃两个就饱了。
叶素萍比他多吃半个,剩下半个和霍英一起分了。
霍峰和霍凌则是六个打底,要是敞开吃,更是没数。
糖三角按着人头包了五个,一人一个,皆吃得心满意足。
蒸的两锅包子,一顿饭结束还剩了十个。
现在这个天气,放一晚也不会坏,明天早上继续当早食,省了再做。
晚间。
夫夫齐坐在炕边上泡脚,颜祺在水里轻晃了晃脚,被霍凌踩住,他笑着踩回去,两人你来我往,溅了满地的水。
“不玩了不玩了。”
颜祺头一个告饶,抬腿踩在了盆沿上。
“水还没凉,快放进来。”
霍凌催他一句,水面上的姜片因此又晃了几晃。
四周安静下来,颜祺感受着升腾中的水汽温度,有些犯困,霍凌单手抱住小哥儿,把手覆在他的肚子上摸了摸。
这一刻两人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大嫂说,小孩子四五月的时候就会踢人了。”
颜祺唇角微扬,“那差不多就是过完年,开春的时候。”
霍凌低头,亲了亲他的耳尖。
他在想,明年那时该是进山的时候了,但颜祺月份也大,上山下山不安全,不可能让小哥儿随自己奔波。
可若是自己依旧像过去那般,动辄进山半个月,下山停两日又匆匆离开,同样不好。
幸而雪季还剩足够的日子,或许能让他琢磨出一个能多陪在颜祺身边,又不太耽误挣钱的周全办法。
第88章 腊月至
颜祺月份尚小, 行动无碍,哪怕知晓自己有孕了,也不耽误进城做生意。
这消息未曾告诉旁人, 在别家眼里, 霍凌和颜祺和从前一样起早忙碌。
雪季出行不易, 除却车压出来的土路,其它地方的积雪经冬不化, 下山村地偏,这阵日子里,连货郎都彻底不来了。
偶尔遇见村人出门搭话,托他们捎带些只有城里会卖的吃用物回来, 两人都会答应,大都是盐糖酱醋这类过日子少不了的。
下山村除了苗家那样的老鼠屎, 大都对霍家存着自霍老太爷那辈起的敬重,哪怕见着人挣钱了, 也没多眼红, 最多感慨两句:颜祺和肖明明这两个嫁进村的哥儿,也算是掉进福窝窝了,吃饱穿暖, 不见刚来时面黄肌瘦的模样。
反观霍家和林家同样没吃亏,实在是捡着了宝。
两个哥儿都是模样不差,性儿好, 且能干的,一个跟着赶山, 一个跟着下地,手脚麻利没有二话,尤其颜祺还擅灶事, 做的馅饼香飘十里,补足了霍老二雪天里没山货可采的缺失,如今是一年四季都不缺钱挣。
一晃大半年过去,不说日子本就不差的霍家蒸蒸日上,连林家都沾光吃得起肉了。
这厢牛车将路过林家门前时,霍凌特地赶慢了些,腊月里城中没人招杂工做事,皆开始忙年了,林长岁没机会进城,日日一头扎进山里砍柴,因而家里要是缺个什么东西,多半也会出来同他们说。
随即颜祺果然见着了肖明明,哥儿穿着厚袄,围脖高高地缠着,只露出两只眼睛,两手揣在袖子里,时不时跺跺脚,原地转着圈走几步,一看就是在这里等了一阵了。
等车轮停下,他问肖明明在外面等多久了。
“你也是傻的,我们哪回走你家门前不等上片刻,你听见声响再出来就是。”
肖明明把围脖往下扯了扯,笑道:“天冷,家里帘子厚,我怕听不见,到时误了时候,再和你们走岔了。”
他伸手往怀里掏,先掏出一个粗布的小荷包,里面有四十个钱。
“我想着趁年前再多绣几条帕子卖了换钱,本以为家里线是有的,结果竟是不太够,还得劳烦你一回。”
他细说道:“你捡那红黄蓝绿白五色,一样给我买上一团就成。”
“这算什么麻烦的,正好家里也缺绣线,我正打算今天进城瞧瞧去。”
颜祺接过荷包,不由多说一句,“你也悠着些,绣活劳心费眼的,若是做,可别省灯油。”
天还暖和的时候,肖明明曾拜托颜祺帮忙打听城里绣品的价钱,得知图样简单的普通绣帕,一条能卖八到十文,便宜的香囊在十五文上下,贵的三四十文的也有,还有卖纨扇的,但绣那个还要单独买素扇面,不划算,而且关外天热的时候短,销路并不好。
绣好后可以自己叫卖,也可以直接送到铺子里问人收不收。
自那以后,肖明明闲时就绣上一些个,让林长岁捎带进城,找铺子收下换钱,小钱不多,加在一起,也算是攒了一些。
这笔钱林家母子不插手,算是他自己的体己。
他不吝啬,照旧会分出些来贴补家用。
“你放心,我有数。”
颜祺遂不再多啰嗦,“还是要千针坊的线?”
肖明明点头,“它家丝线便宜,但也够用了。”
正说着,院门被人从里面拉开,戴着旧棉帽的林长岁提了个小篮子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