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赶山记(51)

2025-09-27 评论

  霍凌瞅一眼道:“这个叫胡罗,就长这么大,用油煎着吃最香,这次没带鱼篓,捉起来费劲,回头在咱家门前溪里沉一个鱼篓子,一晚上就能捉七八条。”

  不过大个儿捉来就是玩的,它不吃生鱼,丢在地上后黄芽儿过来闻了闻,它之前当野狗时饿惯了,什么东西都乱吃,霍凌怕鱼刺卡着它喉咙,也没给它,顺手又给扔回水里了。

  “大个儿,离远点,鱼血甩你一身,到时候又要洗澡。”

  霍凌在院子里杀鱼,大个儿和黄芽儿一左一右,因黄芽儿稍微站得近了一点,大个儿不许,上前一步让它后退,因此得了霍凌的“嫌弃”。

  一听“洗澡”二字,大个儿一个激灵,不再没事找事。

  霍凌无奈地笑了笑,“你说你和黄芽儿争什么,以后等你的亲崽子来了,莫不是也要吃味。”

  从前本还觉得狗养多了热闹,现下发现要做到不偏心某一个也挺难的。

  剖出来的鱼内脏丢在一旁,家里没有鸡鸭,不过可以沤肥浇菜地。

  之前撒下的菜种已尽数长出,一天一个模样,满院郁郁葱葱。

  长得快的叶子菜现在就可以掐着吃了,长得慢一些的接下来两个月里也可以陆续收获。

  相比之前自己独居时的寥落,全然是大变样了。

  “这鱼怎么做?清蒸还是酱烧?”

  颜祺系着围裙,刚把焯过水的猫爪菜从锅里捞出来,放在一旁沥水。

  霍凌把鱼丢上案板,“我来做吧,想不想吃辣的,我给你做个香辣鱼尝尝。”

  家里多数时候是颜祺操持饭食,小哥儿口味清淡,加上前些日子吃野菜吃得多,霍凌今日忽而想吃点滋味重的。

  “本没想着这一口的,你一说我也有点馋。”

  辣菜下饭,况且说是香辣,实际关外红辣子并不怎么辣,颜祺来了这里后做饭常丢进锅里一两个,至多是颜色好看点,过了油能增些香。

  于是两人一商量,决定干脆再蒸一锅干饭。

  两人在山里除了干活,能琢磨的也就是这一口吃的了,一共两张嘴,敞开吃又能吃多少。

  霍凌总说,人忙忙碌碌一辈子,不就是为了吃口饱饭,饱饭之上,更要吃好。

  颜祺重新洗了洗手,问霍凌要用多少干辣椒,外面墙上还挂着两串,够吃一阵的,等吃完今年的新辣椒也该红了。

  “要不少,多扯上两把,家里可还有花椒?”

  “有呢,之前摘的,还有小半罐。”

  家里吃的花椒都是野花椒,摘一棵树的能吃许久,就是野生的太少,凑不出数,不然这等香料是值不少钱的。

  霍凌遂先给大鱼改了刀,切了些葱姜丝,挤出葱姜水来把鱼身抹了一遍去腥,又使盐把鱼里里外外搓一遍,倒了点酒和酱油,一点点的糖。

  腌鱼的时候,他找了个小笸箩,把干辣椒里的辣椒籽全数晃了出来。

  辣椒没了籽辣味会更轻,颜祺说是能吃辣,实际辣味重一点就会鼻涕一把泪一把。

  这次放的多,还是将籽去了更保险。

  颜祺在旁淘米,淘好后烧着了另一个不太常用的火灶,可以将高粱米和狗吃的鱼肉一起蒸熟。

  虽是狗食,可也是洗得干干净净的,端上桌人也能吃,没什么不能放在一起的。

  这个灶是连着屋里火炕的,正好烧一下通个火,哪怕天暖了,火炕也不能长久不烧。

  “我要下油了,你到我身后,别崩着你。”

  霍凌说今天吃顿好的,往锅里倒油的时候颇为豪迈,颜祺看在眼里,安慰自己剩下的油还能炒菜用。

  随即鱼肉先下锅,煎至鱼皮皱缩金黄,香味很快出来,然而这还只是个开始。

  过了一阵子,霍凌很是有经验的把鱼翻了个面,这一步换了不会做饭的,鱼皮保准会黏住锅里,变成稀巴烂的一团。

  正反都煎好,锅里还剩大约半碗的油,霍凌端起放干辣椒和花椒的盘子,将里面的料子一股脑倒进去,炒出香味后捞起来放在鱼身上,最后将热油舀出,一下子泼向鱼身。

  刹那间香味冲鼻,对于颜祺而言,还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做法。

  “你从哪里学的菜?”

  他不禁问霍凌道。

  这样的做法,普通人家哪怕过年也不一定舍得。

  “以前村长儿子娶媳妇,请了个镇上的灶人,就是这么做的鱼,我那时候还小,钻去后厨打下手也没人管,趁机学了两手。”

  其实并没学全,手艺人都忌讳被人偷师,他当初也就看了个皮毛,剩下的都是后来自己胡乱试出来的,不说正不正宗,反正味道不差。

  这道菜出锅,干饭也差不多蒸好,再简单炒一个猫爪菜就能吃饭了。

  一碟子猫爪菜差不多将锅里的残油吸干净,吃饭时他们在桌上吃香辣鱼,大个儿和黄芽儿在外面吃清蒸鱼。

  筷子尖在鱼身上一撇,蒜瓣似的鱼肉就掉了下来,一下子能吃一大口。

  不得不说,油多的菜就是香,是那些清汤寡水比不得的。

  因吃菜时把菜放在了饭上,吃到后面碗里的米粒也都变得油汪汪,不多的辣味成了点睛之笔,吃完额头沁出一层细汗,满足极了。

 

 

第37章 垒花坛

  至夜中, 白日里制的锦带花环交叠着搁放在床头旁的柜子上,竟是还未凋零。

  霍凌取了一只落在自己发间,在小哥儿痴痴的注视中含笑俯身, 低头吻上时头顶花瓣抖落, 其中一片轻柔地飘到枕旁。

  他不知怎想的, 侧了侧头衔住那柔软花瓣,再度贴住身下人的唇。

  交缠间, 花瓣被颜祺吃了进去,他恍然未知,双手有些无力地搭在霍凌的肩膀上。

  分明置身微凉的山中夏夜,里外却火热得厉害, 到后来花环滚落,碎花洒了满床。

  凡有落花处, 都被细密亲吻了一遭。

  ……

  思及颜祺之前说过,想在院子里多种些漂亮野花, 霍凌一直记在心里, 奈何大多时候进山,手上都不得空。

  这日他专程进山采花,循着记忆里的位置, 连根带土,挖了满满一大篮子。

  黄芽儿让他留在了家里,陪着出来的只有大个儿, 花间常有蝴蝶飞舞,大个儿追着去扑, 很是会自得其乐。

  蝴蝶这东西,霍凌在山里实是见得多,别看白龙山天寒地冻的月份长, 实际除了大小兽类,花鸟鱼虫也是样样不少。

  光是蝴蝶,从小在山里长大的霍凌就见过不下几十种了,小的如指甲盖,大的如手掌,白的黄的,蓝的绿的,还有些翅膀迎光闪烁,会变换色彩的,应有尽有。

  不像是山下,大多只有菜地里的白粉蝶与黄粉蝶,有些孩子会制网捉来玩,把翅膀玩残了就丢掉,想想也是挺可怜。

  在山里,从小爹娘就不许他和大哥捉蝴蝶,说山里的蝴蝶是归山神管的,所以他向来只是看一看。

  最多拿根树枝系一下小片白布,迎风挥舞起来,逗着蝴蝶上下乱飞,同样能玩上许久。

  赶山客靠山吃山,对山林的敬畏远比其他人更多。

  篮子装满,里面什么都有,他挑拣着,每一种都挖上几株,想来种花就要好几个颜色凑在一起才好看,不然红一片黄一片的,岂不奇怪。

  有些野花实际也是药材,只是这时节开花而已,一般到了秋天花谢后就能采挖来入药,有的去根留叶,有的去叶留根。

  像篮子里的铁线莲,开花之前叫“辣椒秧子”,他们还采来当野菜吃过,最近这阵子开出白色小花,入药的话能治风湿。

  若是给它搭个架子,它还能顺着往上爬。

  另有一种小紫花,分明是紫红色的,却叫做“白头翁”,种在菜地里可以杀菜虫,而且也不难看。

  为此他挖了不少,回去让颜祺看看,要是喜欢就种几株在前院,不喜欢就全围着菜地种下。

  这些花里,最好看的当属樱草,名字也好听,开出的花多是两种,一种是淡淡的粉色,一种是偏深的艳紫。

  他觑着花的样式足够多了,提着篮叫大个儿回家去。

  大个儿“汪汪”几声,小跑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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