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树下,他和霍峰一人寻一棵树,将直直的树藤高高举起,尖端挂上结实的树枝,接下来便开始用穿了脚扎子的脚抵着树干,手中拽着树藤,一步步慢慢朝上攀爬。
这一步爬高还是其次,烦恼之处在于不爬到树顶,谁也看不到这一棵树上有多少松果,若是松果多,那就是没白费力气,若是松果少,只能认命下树,再换一棵重来。
不然为何每年的松子季,哪怕是最熟练的赶山客也只能攒出个百八十斤松子,实在是意外太多。
且去年是松子大年,产量丰,今年轮到是小年,更看运气。
“大哥,你那边怎么样?”
好不容易爬上树冠,霍凌抱着一根树枝稍稍喘两口气,见旁边另一棵树的树枝晃动,知晓那是霍峰也爬到顶,已停稳的信号。
霍峰扒拉了一下挡眼的松针,看清后回话道:“不好不坏,该是有个二三十个,你呢?”
“和你差不多,不算多也不算少。”
遥想去年里,他爬的第一棵树就打了五十多个松果,今年这开局并不算好。
可无论如何,人都来了,哪怕只有一两个也要带走。
两人用长木棍打下松果,任由它们从高空落地,树下留守的几人连忙弯腰捡起。
颜祺则还要时不时分心,紧张地抬头看一眼,为着离地几丈远的霍凌捏着把汗。
第53章 五味子
一棵松树上的松果大小不一, 大的如拳头,小的似鸡蛋。
肖明明边捡边疑惑,“这些小的怎么也打下来了, 不应该等它们长大么?”
颜祺抬起袖子, 蹭走垂在眼前的碎发, 把脚下的一个松果捡起丢进筐子里。
“长不大了,到了季节, 无论大小都是熟果,继续留在树上也只能是慢慢风干,不会再长大了。”
肖明明恍然,他嫁过来以后还只在林家见过去年的干松果, 说是山上有的是,敲完松子后壳子都是留着当柴火烧的。
他和颜祺的老家也有松树, 不过不是红松,是一种白皮松, 松子又小, 壳子又硬,根本没人吃,哪里想得到白龙山里满坑满谷高耸入云的松树, 松子快赶上瓜子大了。
若是不拿出去卖,打下来的一家子吃一年也吃不完。
新鲜松果从几丈远的高树上掉下来也摔不坏,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两棵树加起来捡了六十个,树上的霍家兄弟也开始准备下树了。
霍峰比霍凌略逊一筹, 等霍凌落地片刻后他在下来,双脚踩在实地上后长长出了口气。
“真是个累人活计。”
比起爬松树,他宁可多耕几亩地。
只可惜松树遍地都是, 田地却不是想有就有的。
需知这还是今天的第一棵树,想想松子能卖的价钱,霍峰顿觉再多的疲惫也不算什么。
“老二,走不走?”
“走。”
霍凌把喝完的水囊放到一旁,起身后朝同样坐在地上的颜祺伸出手,小哥儿借力起身,互相拍打了一下沾满草叶尘土的裤子。
人的体力有限,霍凌和霍峰商量后决定,上午一人爬上五棵树就差不多了,哪怕行情一般,也能有二百个左右的松果。
一般十几个中等大小的松果出一斤松子,一天下来能凑四五百个松果,少说也有三十斤松子。
他们这趟上山打个上百斤松子没问题,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山货。
霍峰有些日子没爬树了,开始手生,后来逐渐熟练,能跟上霍凌的速度。
别看他虽然更喜欢在山底下种地,可到底也是从小在山中长大,野生野长的,这些本事都是刻在骨子里的,到老也忘不了。
转眼到中午,兄弟俩已是汗流浃背,在树下的三人倒是没怎么出汗。
为免出汗以后吹了山风着凉,颜祺找出随身带的干净布巾,给了霍凌和霍峰一人一条,塞在后背里吸一吸汗。
这还是叶素萍提醒他准备的,果然用得上。
霍凌的有颜祺帮忙,霍峰则只能找林长岁。
忙活一通,坐定后纷纷拿出干粮来吃,林长岁和肖明明学着余下三人,也掰了一块远远丢出去,拜祭山神。
今天吃的是苞米饼子配咸鸭蛋,觉得咸了就拿出黄瓜啃一根,在山里没人挑吃得好不好,早就累得顾不上什么,只想快点填饱肚子,何况有咸鸭蛋吃也不差了。
黄瓜是早晨现摘的,吃着脆甜还解渴。
下午仍是爬树、打松子,这进山一日,大多数时候只能专心做一件事,没法既打松子,又采灵芝,又挖草药,更别提寻山参了。
假如是正经进山挖参,那真是必须打起精神一寸寸的摸过去,任何一棵草都不放过,不然说不准山参就在你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霍凌想挣钱,也知晓他大哥和林长岁两口子亦是这个想法,是以早就说好,会专门空出两天进山找参,找得着最好,找不着也不强求。
以霍凌的经验,基本年年都是能找到的,只是不一定够得上能挖的年数。
参籽落地,几十年方长成,多少人的半辈子乃至一辈子就过去了。
连着三日,日日进山打松子,收成不定。
今年确实是松子的小年,霍凌和霍峰好几次辛苦爬上一棵树,能戳得到的松果不过十几枚,实在是让人丧气。
好在也有多的时候,平衡一番,多则一日四五百,少时也有三百。
只是单把松果带回来还不算结束,松果占地方,要想带下山去卖,还要把松子取出来才好。
取松子的方法说简单也简单,可也是真的费力气,需要用木棒把松果挨个砸碎。
砸的时候松果壳的碎渣飞溅得满地都是,时不时还往人脸上崩,颜祺和肖明明都是第一次做这事,开始时要么砸到手,要么半天砸不碎,后来才慢慢掌握要领。
赶山客只卖生松子,省了炒熟的一步,不过为了自家人吃着方便,晚上吃完晚食,霍凌进灶屋用大铁锅炒了五斤新松子出来。
松子在锅里受热开口,拿出来晾凉后轻轻一剥就能打开,白龙山的松子个头比较大,搓去那层皮之后是微微泛黄的米白色,吃在嘴里一股油润的果仁香。
肖明明坐在颜祺旁边,小声道:“我小时候觉得香油就是最香的东西了,但吃着没味道,这个松子简直比香油还香。”
剥松子剥得多了,仿佛连手指尖都是油光光的。
霍凌看他俩面前的松子越来越少,壳子越来越多,又抓了一把新的放过来。
“到下个月,还有野核桃、榛子和栗子,关外天冷,入冬后能吃的零嘴也就这些了,家家都要备上,年节里走动时好待客。”
不过这些比起松子就没那么值钱,不用进深山也有,家家户户都会背着筐出来捡。
核桃和榛子直接就能吃,栗子能炖肉、炖鸡,或是丢进火盆里烤。
他提起水壶,给在座几人添了一圈水,坐下时被小哥儿碰了碰手指,接着一小把松子落在掌心。
颜祺小声道:“我看你都没怎么吃。”
霍凌其实是懒得剥,松子太小,他吃着觉得不过瘾,还是更喜欢吃榛子,连栗子和核桃都嫌麻烦。
现在有夫郎帮着剥好,他半点没客气,一把全填在嘴里嚼了嚼,咽下去道:“好香。”
颜祺扬起唇角,低头继续剥起来。
这个东西不当饭吃,以及也许是平日里饭食都吃得好,荤腥油水足够,松子吃多了他隐约觉得有点腻。
相比自己吃,还是剥给霍凌吃更有意思。
霍凌一晚上被投喂了好几把松子,吃到最后打嗝都是松子味。
——
七天过去,院子里晒的生松子已有将近二百斤了。
霍凌拿出家里的麻布口袋,把松子分了三袋,到时下山时他们三个汉子背着,两个小哥儿就背些更轻省的干货,像是几样灵芝、各色蘑菇、草药和山果。
草药当中不算快过了季节的天麻,另还有一种红果子,叫做五味子的,也是近来才刚挂红,到了采摘的时候。
这种果子看着红通通的,总让人觉得味道当是不差,实则肉酸核苦,余味还泛着咸,难吃得很。